平原县乔家的闺女,长得有点挑战传统审美。
鼻子塌,但塌得很有层次感。腿脚瘸,却瘸出了一种难以预测的走位。
二十五六岁,在婚恋市场上已经属于出土文物级别,至今无人问津。
同县有个四十来岁的光棍,姓穆,老婆没了,家徒四壁,主打一个四大皆空。
穆生寻思着,讨个老婆,好歹能帮他看看屋顶漏不漏雨。
他一眼就相中了乔女。
原因无他,安全。
这长相,放家里绝对放心,贼来了都得含着泪给她留下一百块钱。
于是两人凑合着过了。三年后,还生了个儿子叫穆子。
穆生大概是完成了人生KPI,心满意足地撒手人寰。
乔女的贫困生活,从hard模式,一键切换到了地狱模式。
她回娘家求助。
她妈隔着门缝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卸妆水,你自己想办法。”
乔女从此再没回过娘家,靠着一台吱呀作响的纺织机,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单亲励志博主。
村里有个姓孟的,老婆刚走,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乌头。
孟生急需一个奶妈,最好是能一步到位,直接升级成老婆的那种。
他看上了乔女。
不是因为爱情,纯粹是业务需要。
他托媒人上门提亲,态度诚恳。
乔女拒绝得也很干脆。
“不好意思,本人乃包年用户,一辈子只服务一个客户。”
孟生不甘心,觉得是钱没给到位。
他直接让媒人扛着一箱金银珠宝,差点把乔家门槛给压塌了。
乔女她妈眼睛都直了,亲自下场劝说。
“闺女啊,这泼出去的水,加点钱,还能当高汤卖啊!”
乔女油盐不进,把门一关,任凭她妈在外面捶得砰砰响。
没过多久,孟生也出事了。
据说是在家带孩子,不小心踩到儿子的拨浪鼓,脚底一滑,后脑勺磕在桌角上,当场就去见了阎王。
死得相当突然,且富有生活气息。
孟生一死,家里没了主心骨,村里的地痞流赖们闻着味就来了。
他们高喊着“不能让孟家的财产流落在外”,冲进去把能搬的都搬空了,连地契都打算按人头分了。
只剩下一个老妈子,抱着婴儿乌头,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乔女听说了这事,眉头一皱。
倒不是同情,主要是这帮人太没规矩,打家劫舍的声音太大,影响她纺织了。
她找到孟生的好友林生,让他帮忙写个状纸。
林生吓得直摆手,说那帮无赖扬言谁敢管闲事,就让他全家整整齐齐。
乔女一看,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她亲自跑到县衙,把一纸诉状拍在县太爷的惊堂木上。
县太爷正打瞌睡,被她吓了一跳,勃然大怒,把她当成医闹给轰了出去。
乔女不气馁,转头就堵在本地乡绅的家门口。
她不哭不闹,就坐在那儿,用她那双极富故事感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乡绅。
乡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好出面作证。
县太爷一看乡绅都说话了,这才派人去查。
真相大白,孟家的财产被悉数追回。
之后,乔女做了一个让全村人都看不懂的操作。
她把孟家的大门锁了,把婴儿乌头抱回了自己家。
需要什么东西,她就去孟家开锁取,账目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一分一毫都不占,继续带着俩孩子过她的赤贫生活。
乌头渐渐长大。
乔女的教育方针堪称双轨制典范。
她给乌头请了先生,教他读书写字,之乎者也。
转头就递给亲儿子穆子一把锄头。
“去,把那块地刨了。”
她给乌头攒钱娶媳妇,娶的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给乌头修缮新房,弄得比自己家还阔气。
等到乌头成年,她把孟家所有财产的钥匙账本往他手里一塞。
“完璧归赵,以后你就是这儿的户主了。”
乌头跪在地上,哭着求乔女搬过去一起住。
乔女想了想,同意了,但给自己定位是“质量监督员”。
她还是每天纺织,但凡乌头夫妻俩有点小毛病,比如菜咸了,地没扫干净,她立刻开启毒舌模式,骂得两人抬不起头。
乌头后来考中了秀才。
乔女觉得自己的阶段性任务完成了,准备卷铺盖回穆家老宅。
乌头死活不同意,还出钱给弟弟穆子也娶了媳妇。
乔女这才让穆子自立门户,乌头又在附近给弟弟买了田产。
后来,乔女生了重病。
她拉着乌头的手,气若游丝地嘱咐。
“记住,一定要把我埋回老穆家,我那块墓地……VIP专座,早就续过费了。”
乔女死后,乌头看着两家的墓地,一个东一个西,觉得每年上坟跑两趟,实在不符合时间管理原则。
他找到穆子,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弟弟,你看,咱妈一个人在那边也孤单,不如跟咱爹合葬,热闹。”
穆子掂了掂银子,觉得很有道理。
“哥说得对,我妈生前就爱热闹。”
出殡那天,怪事发生了。
八个壮汉抬着棺材,刚一使劲,所有人的腰都差点闪了。
那棺材就像焊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又加了四个人,十二个壮汉憋得脸都成了猪肝色,棺材愣是连晃都不晃一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穆子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警告!非法操作!母爱账号已冻结!”
“禁止买卖!否则永久封号!”
喊完,他又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看着众人。
“怎么了?到饭点了吗?”
乌头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想什么合葬。
他赶紧把银子抢回来扔掉,指挥众人修葺穆家的坟地。
说也奇怪,当人们抬着棺材走向穆家墓地时,那棺材轻得像个空盒子。
最终,乔女如愿以偿地躺在了她那位倒霉催的、只陪了她三年的原配丈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