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两年，不一样了。”
钱五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教派，拜的是什么‘海神’，尊一个叫‘天妃’的女神。
这教派邪乎得很，说什么信了神，就能刀枪不入，死了能上神国。那些没脑子的海匪，跟疯了似的信奉。”
“如今，这帮人拧成了一股绳，都用这个标记，自称是‘海龙王’的兵……”
陆知白微微皱眉。
他想到了白莲教。
宗教狂热，永远是最好的黏合剂，能把一盘散沙，变成一块要命的顽石。
用神鬼之说聚拢人心，自古以来，都是最快也最危险的法子。
太湖劫钞案证明，白莲教和这个隐龙会，有点关联……
不过。
这个什么海神天妃。
“不就是妈祖吗？？？”
“妈祖娘娘”是民间俗称，“天妃”是宋元明时期的官方封号。
洪武五年（1372年），朱元璋敕封为“昭孝纯正孚济感应圣妃”。
这里所谓的“妃”，并不是皇帝的妾。
而是对女神的尊称，如湘妃、洛妃。
钱五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鄙夷：“据说是的。但……”
他啐了一口，仿佛在驱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凡是咱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谁不敬妈祖娘娘？
我们拜妈祖，是求她保佑风平浪静，出海平安。可这帮天杀的强盗，他们也拜妈祖！”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正统妈祖信仰的核心是‘护国庇民、扶危济困’，强调正直、慈悲、救难。
咱们这些渔民、商人，都觉得这些海盗‘亵渎神明’，他们早晚要被妈祖娘娘一个巨浪打翻，死无葬身之地！”
陆知白微微颔首。
钱五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又说：
“他们有一个头目，或者说，一个精神领袖。
没人见过真面目，只知道所有人都称其为‘圣女’。”
“圣女？”
陆知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对，”钱五肯定地说道，“他们宣称，天妃娘娘怜悯世间疾苦，不忍看苍生……”
他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不自然的说：
“受大明贪官污吏的盘剥……所以降下神罚。
而这位‘圣女’，就是神罚的执行者！”
毛骧那如雕塑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利用神明之名，行叛逆之事，这在大明，是诛九族的死罪！
“他们劫掠官船、商船，称之为‘替天行罚’。抢来的金银财宝，称之为‘献给圣女的祭品’。
那些被他们裹挟的流民海匪，则坚信自己是在追随圣女，行正义之举，将来能一起在海外，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人间神国’……”
钱五语气有些荒谬，自己都干笑两声。
陆知白听完，也是缓缓笑了。
“我明白了。”
“这不是信仰，这是生意。”
陆知白站起身，踱了两步，目光幽深。
“他们拜的，根本不是那个护国庇民的妈祖。
他们只是扯了一张神明的虎皮，把一群亡命徒、野心家、和活不下去的愚民，拧成了一股绳。”
“他们塑造了一个新的神，一个符合他们利益，能为他们所有罪恶行径背书的‘圣女’。”
“这比单纯的海盗，要可怕百倍。”
钱五和毛骧，都是面色凝重的颔首。
陆知白又说：
“有人告诉海上流民，你们的苦难不是你们的错，是官吏和富商造成的。
而妈祖娘娘派我们‘隐龙会’来解救你们，让你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抢劫，不再是罪恶，而是替天行道。”
“杀人，不再是凶残，而是清除神明的敌人。”
“这信仰一旦被扭曲，会比任何刀剑都更加可怕，因为它能把一个懦弱的流民，变成一个悍不畏死的狂信徒！”
钱五深吸一口气，说：
“我们俘虏了一个小头目，那家伙嘴硬得很，严刑拷打之下，只是翻来覆去念叨着一句话……”
“什么话？”陆知白眼睛微眯，问道。
钱五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字一顿地复述道：
“黑龙归海，圣女临凡。”
“迎回真龙，重开天地！”
毛骧闻言，发出一声轻哼：“好大的胆子！”
迎回真龙？
重开天地？！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野心！
这已经不是占山为王的海匪，这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想要颠覆大明江山的叛贼！
陆知白却显得异常平静。
虽说这他娘的什么“隐龙会”，历史上压根听都没听过。
但南洋那地方。
是真的乱！
鱼龙混杂！
出现这么一个势力，也并不奇怪。
“毛指挥使，不必动怒。”陆知白淡淡地说道。
他转过身，看向杀气毕露的毛骧。
“光靠一些海匪和流民，喊几句口号，是成不了事的。”
“能把这么多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起来，背后必然有熟悉大明官场、军伍、甚至商路的人在暗中操盘。
也必然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和物资在支持。可能是大明，也可能……是其他国家。”
陆知白扬眉望向两人：
“太远了，他们太神秘。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圣女’，究竟是男是女，‘真龙’又是哪条泥鳅。”
毛骧望着陆知白：“驸马爷既然这么说，必然已经有了主意。”
陆知白也不瞒他。
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太亲密。
只能说，毛骧毕竟是常在老朱跟前伺候的，在他面前呢，很懂事。
陆知白道：“他们既然想在海上建神国，那我们就去海上，看看他们的神，到底长什么样子。”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毛骧眼神一凝，微微点头。
这事儿，估计还是少不了锦衣卫。
陆知白悠悠开口：
“某些人，想要在海上，再造一个不受大明掌控的……天朝……”
“侯爷，”毛骧的声音微微绷紧了，“此事，卑职会立刻上报陛下。”
陆知白却不理会，又问前五道：“除了隐龙会，南洋还有什么情况？”
“一锅粥！全乱成了一锅粥！”钱五一拍大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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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爪手绘，凑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