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的榜单,此刻尚未正式张贴。
然而,一个惊人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
应天府乡试的拟录结果,尤其是前三的人选,已在翰林院、礼部等几个衙门内,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
一个官员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同僚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今科应天府的解元,是广智侯那个科举班里出来的人!陛下钦点的!”
“何止是解元!”
另一个官员瞪圆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听说前二十名里头,他们占了好几个名额呢!”
“总共八十个举人名额,他们科学院,据说差不多快占去一半了!”
这话一出,周围偷听的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老天!”
一个年轻官员忍不住失声惊呼,面色瞬间有些发白。
“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
“国子监的那帮才子们呢?”
“那些名门大儒的得意门生们呢?都做什么去了?”
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片震撼之情。
……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嗡嗡作响,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
“掌柜的!”
一个衣着体面的商人兴奋地拍着桌子,高声喊道。
“再来一壶好茶!要最好的!”
他满面红光。
“今日这消息,可比那戏台上唱的还要精彩百倍!”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悠悠感叹道:“可不是嘛!”
“这位广智侯,当真是深藏不露……”
“以往只听说他擅长格物经商,点石成金,没想到教书育人,竟也如此的……见效快!”
……
应天府,九月底。
秋日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今日,正是乡试放榜的日子。
整座应天府城都因此沸腾起来。
无数人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贡院放榜处。
这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几乎要将木栅栏挤塌。
一张巨大的黄榜,终于张贴了出来。
刹那间,无数颗脑袋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猛地向前涌去。
“中了!中了!俺家三郎真的中了!”一个妇人喜极而泣,声音尖利。
“唉,祖宗无眼,又落榜了……”一个书生捶胸顿足,面如死灰。
哭声。
笑声。
叹息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这片小小的空地。
忽然。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
“快看!解元!解元的名字是周志新!”
一个眼尖的读书人高声喊道,声音都有些变调。
“周志新?”旁边的人急忙追问,“是哪个周志新?”
“还能是哪个!”那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广智侯弟子,科学院的那个周志新啊!”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科学院的?
解元竟然是科学院的人?
“不止!不止!”又有人叫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们快往下看!这前十名里面,怕不是有七八个都是科学院的!”
“我的老天爷啊!”
黄榜上,墨笔书写的名字一个个清晰可见。
那些识字的人,越是向下看,脸上的神情便越是惊骇。
本届乡试,应天府共取举人八十名。
而科学院的学生,竟然占据了足足三十多个名额!
将近一半的名额!
这个结果,激起了滔天巨浪。
“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穿着体面的老者失声,胡子发抖,一派凝重。
“定有蹊跷!这里面一定有舞弊!”
立刻有落榜之人,随声附和,语气尖锐,带着浓浓酸意。
旁边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听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反驳:
“这位老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可知今科主考官是何人?”
“那是翰林大学士刘三吾!”
“当世大儒,以铁面无私着称,眼里是揉不得半点沙子的。”
“再说了,所有卷子都是糊名誊录,考官们连考生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们如何舞弊?”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与了然。
“正是这个道理!”
“而且,咱还听说,皇上他老人家,亲自审阅了前二十名的卷子。”
“这解元,也是皇上他老人家用朱笔亲自圈点的!”
“莫非,你觉得当今圣上也会看走了眼不成?”
此言一出,那些质疑舞弊的声音,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谁敢去质疑圣上的眼光?
那不是嫌自己命长,脑袋发昏么!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应天府的每一个角落。
……
衙门里。
早已备好马匹的差役,一拿到拟好的名单,便立刻分头行动。
他们敲锣打鼓的,满面春风,前去各家各户报喜。
一队差役精神抖擞,马蹄翻飞,兴冲冲地赶到了科学院的大门外。
为首的差役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喜报——”
“贵院学子周志新,高中本科应天府乡试解元!”
“贵院学子王启凤,高中本科应天府乡试第六名!”
“贵院学子陈瑜,高中本科应天府乡试第九名!”
“贵院……”
一连串响亮的名字从差役口中念出。
科学院内,留守的几个教习,甚至杂役听得是眉开眼笑,激动得脸庞通红,与有荣焉。
只是。
当报喜的差役满脸堆笑,询问这些新科举人现在何处,想要当面道贺讨赏时。
教习却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他搓着手,笑道:“侯爷他……他带着学子们……去栖霞种地去了。”
“种……种地?!”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凝固。
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堂堂的新科解元!
这么多位新科举人老爷!
金榜题名的大喜日子!
不去摆宴庆贺,不去拜访恩师。
居然跑去……
种地?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广智侯爷的行事,果然是与众不同,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奈之下。
报喜的队伍只得又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地朝着栖霞的方向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