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北元人如潮水般涌来,手中弯刀乱劈乱砍。

“砰砰砰!”

刀砍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火星四溅。

盾墙纹丝不动。

“放!”

那武将一声令下。

“嗖嗖嗖!”

箭矢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一排箭雨,自盾墙之后飞射而出,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北元人。

“啊!”“噗!”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冲在最前的数十名北元人应弦而倒,身上插满了箭矢,鲜血汩汩流出。

后续的北元人见状,攻势为之一滞。

“稳住!向前推进!”

明军武将再次下令。

盾墙缓缓向前移动,长枪如林,步步紧逼。

那些北元人虽悍不畏死,但毕竟衣甲不全,手中兵器也多是寻常刀棍。

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明军对手?

凡是冲到近前的,不是被长枪捅穿,便是被后续补上的军士挥刀砍倒。

一个照面,便已是尸横遍地。

“撤!快撤!”

那北元头领见势不妙,官军战力远超预料,再打下去,只怕要全军覆没。

他惊呼一声,率先调转马头,向榷场外逃去。

其余北元人见头领都跑了,哪里还有战心?

顿时作鸟兽散,丢下同伴的尸体,哭爹喊娘地向关外奔逃。

明军武将并未下令追击过深。

他指挥军士迅速控制了榷场各处,清理残局。

夕阳下,甘州榷场内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

侥幸未死的商户伙计,从藏身之处钻出来,瑟瑟发抖。

城头之上,烽燧狼烟接连燃起,向更远方传递着警讯。

甘州城门缓缓关闭,吊桥高高拉起。

城内气氛骤然紧张,家家闭户,街上行人绝迹。

边境之上,一股肃杀之气,已然弥漫开来。

晚风更大了,吹得榷场上歪斜的旗幡猎猎作响,发出呜呜的怪叫。

天色越来越暗,黑沉沉的,像是要整个塌下来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甘州榷场,这个创造了无数暴富神话、让无数人红了眼的地方,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

埋葬了无数人的希望、梦想,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身家。

而那些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抽身离去,躲在幕后,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这一地的鸡毛。

还有寒风中无尽回荡的哀嚎与哭泣。

远处的地平线上,几骑报信的快马,正朝着关内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的滚滚烟尘,很快便消散在浓重如墨的暮色之中……

……

大同。

蓝玉的府邸之内,死寂一片。

往日里喧嚣热闹的院子,此刻连下人走路都踮着脚尖。

他们生怕惊扰了屋里那位正在暴怒边缘的侯爷。

蓝玉铁青着脸,坐在帅位上。

一双虎目布满血丝。

他面前的案几上,小山也似的“龙鳞金”票据胡乱堆着。

旁边几口大箱敞开。

里面所谓品相上乘的大黄,此刻看来与路边烂草无异。

甚至越看越令人作呕!

这些,曾是他眼中的金山银山。

是他弥补亏空、更上层楼的依仗!

如今,却是一堆烫手的废纸。

噬人的毒药!

“侯爷……”

帐下第一骁将,素以勇悍闻名的蓝武,此刻声音也有些发颤。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叠票据。

纸张,已被手心的冷汗浸得有些软烂。

“咱们……咱们投入的军饷……怕是……”

蓝武说不下去了。

“怕是什么!”

蓝玉猛地一拍桌案。

震得茶碗跳起老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群废物!”

“平日里一个个吹得震天响,事到临头,只会说丧气话!”

他虽声色俱厉,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挪用军饷。

私换军械。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杀头的罪过!

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大捞一笔。

再悄无声息地填补回去。

谁曾想,这泼天富贵,竟是镜中花,水中月。

转瞬即逝!

一个偏将脸色煞白,硬着头皮上前。

“侯爷,外头……外头那些个北地商人,还有咱们自己的一些弟兄,都堵在门口。”

“吵着要……要说法。”

“说法?”

蓝玉冷笑一声,眼中凶光一闪。

“老子也想要个说法!”

他抓起一把票据,狠狠掷在地上,纸片纷飞。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在背后捣鬼?!”

票据轻飘飘地散落一地。

无人再看一眼。

昨日还是千金难买的奇货。

今日已成避之不及的灾星。

蓝玉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龇牙咧嘴,愁眉紧锁。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打仗,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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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兵布阵,他懂。

冲锋陷阵,他懂。

可这个,这个纸片子一会儿值钱,一会儿不值钱,他不懂!

这比最难啃的堡垒还让他头疼。

“侯爷,”蓝武艰难地开口,“属下……属下也想不通。”

“前些天,那些个商贾还红着眼睛抢。”

“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人要了呢?”

“那些南边来的大商人呢?不是说他们要包圆儿吗?”

蓝玉瞪着蓝武。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些狗东西,一个个信誓旦旦!”

“说得天花乱坠!”

他想起府里的那些幕僚,那些自诩精明的管事——

“侯爷,此乃天赐良机!”

“侯爷,您瞧,连秦王晋王都投了重金!”

“侯爷,咱们再不跟进,汤都喝不着了!”

一句句奉承话,一声声撺掇。

他蓝玉,沙场宿将,竟然被这些阿谀奉承之辈迷了心窍!

他太自信了。

自信在自己地盘上,没人敢耍花样。

自信凭着永昌侯的名头,总能捞到好处。

可这“龙鳞金”,它不认你侯爷不侯爷。

它说没就没了。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蓝玉喃喃自语。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种迷茫,比在沙漠里迷路还可怕。

至少在沙漠里,他还能看星星,辨方向。

可在这个金钱的游戏里,他一通自信操作之后,被狠狠地扇肿了脸。

两眼一抹黑。

直令他,火冒八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