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洛阳城笼罩在阴云之下。
没有月。没有风。
只有殿角的铜铃,在不知名的气流中轻轻作响,仿佛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澜台宫中,一盏盏长灯燃至极尽,火焰变得惨白。侍卫低垂着头,不敢多看——今日的陛下,似乎不再是那个他们熟知的帝王。
吕布坐于澜台殿上,面色惨白。
手中那柄玉玺,已被他生生捏裂。裂缝中溢出的,不是尘土,而是一道微弱的红光。
那光蜿蜒而出,化为无形的雾气,缓缓在殿中弥散。
御座之上,吕布忽然抬头。
他的眼中,一只瞳孔漆黑如墨,另一只却泛着血色雷光。
——这是“帝魂失衡”的征兆。
“陛下!”
澜卫统领秦恪扑地而上,惶声请罪:“天象异变,雷火未息,洛阳城内百姓惊惧,臣请下令封宫,以防有变!”
吕布的唇角微动,却仿佛在和另一个人争执。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封宫……何用?天若欲崩,宫阙又能安否?”
声音低沉,似在自语,又似在同谁辩驳。
“主上,您可还安好?”秦恪惶恐抬头。
吕布猛地一掌拍碎御案,玉片纷飞。那一瞬,他的气势如山海复苏,整座大殿轰然震动。
“我安好?哈哈哈——”
他的笑声骤起,随后戛然而止。下一瞬,声音的语调却完全不同。
“你……不安好。”
众人骇然。那声音竟与陛下的声音一模一样,却透着阴冷与讥诮。
吕布的身影在金殿之上微微扭曲,似有另一重轮廓从他体内挣脱而出。那影子狰狞、模糊,却有着相同的面容。
“吕布。”
那影冷冷一笑,“你还记得虎牢关吗?你以为那一战赢的是人?你赢的,是命运。”
“闭嘴!”吕布怒喝,雷光自体内迸发。
“我以血开路,以戟定天下!我若非我,谁敢称帝!”
“你当然不是你。”
那影冷漠地看着他,“你是我留在过去的一段意志。真正的‘我’,从未属于这片时空。”
“我——是吕尘。”
雷声骤起,宫灯尽灭。
殿外的侍卫纷纷跪倒,耳边传来诡异的低语声,如千万鬼魂同时呢喃。
“帝魂裂……帝魂裂……”
澜学大儒韩瑾疾步入殿,披着未系好的学袍,手持《澜台历命策》。
“陛下,天命星图已乱!北斗移位,帝星闪烁不定!此为‘魂动’之象,万不可强御,否则将引时空反噬!”
吕布双目血红,指向那虚影:“他要夺我之身!”
韩瑾看向那影,霎时面色惨白。那分明是陛下的模样,却在空气中半透明,形体若隐若现。
“陛下!”韩瑾急呼,“您莫忘——帝魂一体,裂则亡!您若执意抗争,整个澜台帝国,都将随您一同崩塌!”
吕布神情一怔。
血光一闪,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似有两股意识在体内互相撕扯。
——“你要守住澜台?”
——“我生于乱世,立于乱世,终将灭于乱世!”
——“你背叛了来处!”
——“我只信我自己!”
虚影与真身的对话,在空气中重叠成两道回声。
那是帝王与穿越者的争执,是人性与宿命的终极冲突。
雷火再度自殿顶降下,金瓦崩碎。
澜卫众将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只听殿中传出怒吼声,似天地相击。
“若命运欲分裂我,我便斩命!”
吕布拔戟而起,方天画戟破空而出,直斩虚影。
光影交织中,雷霆炸裂,殿宇倾塌。
虚影碎散,却化作千万细丝,重新没入他体内。
雷声止,风息灭。
良久之后,吕布踉跄一步,扶住残柱,浑身被冷汗湿透。
他的眼神空茫,似乎不记得方才发生何事。
“陛下……”韩瑾颤声问道,“您……可还记得臣是谁?”
吕布微微侧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记得。”
“你是韩瑾——也是见证我归途的人。”
韩瑾愣住。归途?何意?
吕布抬眼,望向那被雷火染红的夜空。
那一刻,他的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像帝王的冷意,又似凡人的迷茫。
“天命裂隙已开,帝魂不稳。或许……这天下,也该迎来终结了。”
言罢,他转身而去。
风从废墟吹入殿内,卷起一页裂开的诏书。
那诏书上,赫然写着四个字——
“命数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