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老周端着搪瓷缸子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缸子里的茶叶沫子溅得满桌子都是，"快看看你这破系统！"
正对着电脑敲代码的大刘被惊得差点按错键："周师傅您轻点声，我这正调数据阈值呢。"
"调个屁！"老周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红彤彤的"危险"二字直晃眼，"你瞅瞅这是什么时候的警报！"
大刘定睛一看，冷汗当时就下来了——系统显示昨天下午三点二号磨床主轴温度异常，可他压根没收到推送。再看历史记录，好家伙，二十多条警报全被自动归档到"误报"里了。
"这...这怎么回事？"大刘手忙脚乱地检查后台设置，"上周刚更新的误报过滤算法啊。"
老周气呼呼地灌了口茶："我就说这些洋玩意儿靠不住！昨儿我亲眼看见磨床冒青烟，要不是我手快关了电源，这会儿车间早该叫消防车了！"
"不可能啊..."大刘额头直冒冷汗，"传感器数据都是实时上传的，怎么会漏报呢？"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条缝，戴着眼镜的研究生小陈探进头来："刘哥，王教授让我来对接..."
"来得正好！"老周像逮着救命稻草似的把小陈拽进来，"你们搞的什么算法？差点闹出人命知道不？"
小陈被骂得一头雾水，赶紧查看系统日志。大刘凑过去一看，发现过滤算法把磨床的异常数据误判成了环境干扰，原因竟是老周上个月给设备加的防震胶垫影响了传感器读数。
"周师傅，您这垫子..."小陈欲言又止。
"咋了？"老周梗着脖子，"那垫子可是我跑了三家五金店挑的，防震效果一流！"
"可是..."小陈推了推眼镜，"传感器安装位置被垫高后，采集到的震动频率和温度数据都会产生偏差。"
老周一拍大腿："合着我一片好心，倒成了罪魁祸首？"
大刘赶紧打圆场："不怪周师傅，是我没考虑到设备改造后的兼容性。小陈，你们实验室有没有办法优化算法？"
小陈掏出平板划拉两下："我们可以增加一个自适应补偿模块，不过需要现场采集一些真实数据。"
"没问题！"老周立马来了精神，"走，现在就去车间！"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磨床前，老周撸起袖子就要拆垫子。小陈慌忙拦住："别别，我们先记录原始数据。"
大刘举着手机绕着设备转圈，突然被地上的电缆线绊了个趔趄。老周眼疾手快抓住他："留神！上个月刚换的高压电缆。"
"谢了周师傅。"大刘站稳后突然愣住，"等等，这电缆怎么没接屏蔽层？"
老周挠挠头："换电缆的时候库房没货了，临时拿普通线凑合用的。"
小陈眼睛一亮："问题可能出在这儿！电磁干扰会影响传感器信号，尤其是在高频振动环境下。"
大刘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最近故障率这么高！周师傅，您这临时凑合的毛病得改改啊。"
老周嘿嘿笑："知道啦知道啦，明儿就去申请正规屏蔽线。"
正说着，老李扛着工具箱过来："听说你们在查系统故障？正好，调度室让我把这台老铣床的参数输进系统。"
大刘接过参数表一看，乐了："李叔，您这铣床都30年工龄了，还当宝贝疙瘩呢？"
"去你的！"老李瞪眼，"上个月它铣的齿轮精度比新机床还高两丝！"
小陈好奇地凑过去："老设备还能联网？"
"小瞧人不是？"老周得意地晃手机，"大刘给它装了个转接盒，连我家老古董收音机都能接上！"
正热闹着，王教授夹着笔记本匆匆赶来："听说你们发现了算法漏洞？"
大刘赶紧汇报情况，王教授边听边点头："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真实案例。小陈，把这些数据整理成文档，下周在学术会议上分享。"
老周一听急了："分享啥？可别把我们车间名字报出去，免得被人笑话。"
王教授笑了："放心，我们会隐去具体信息。倒是你，周师傅，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的行业顾问？"
"我？"老周指着自己鼻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当啥顾问？"
"实践经验就是最大的资本。"王教授认真地说，"你对设备的了解，是多少论文都换不来的。"
老周挠头："那...我要是提的建议太土气咋办？"
"就怕你不提！"大刘在旁边起哄，"周师傅的土办法，有时候比洋算法管用多了。"
老李在一旁敲边鼓："去呗！正好你快退休了，给咱车间争个荣誉。"
老周的脸慢慢红了："那...那我试试？不过说好了，我就管提意见，不签那些麻烦的字据。"
王教授大笑："没问题！明天我让人送聘书来。"
众人正说笑着，调度员小王跑过来："李头儿，客户要提前验货，今晚得加班。"
老李刚要答应，大刘的手机突然响起："三号车床导轨温度异常，建议停机检修。"
"得嘞，这活没法接。"老李摊手，"机器都抗议了，咱得听它的。"
小王急得直转圈："那怎么办？客户那边..."
"慌啥？"老周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早给这车床备了套应急方案。大刘，把备用参数调出来。"
大刘噼里啪啦敲键盘，屏幕上弹出个红色警告框："冷却液流量不足。"
"看见没？"老周指着屏幕，"上个月我就说该换冷却液泵了，老张非说还能凑活。"
老李一拍大腿："得，我这就去领新泵。小王，你跟客户说今晚加班不了，但明天能提前两小时交货。"
小王半信半疑地走了，老周突然压低声音："大刘，你那系统能不能偷偷改个参数？"
"啊？"大刘愣住，"改什么？"
"把设备寿命预估改长点。"老周嘿嘿笑，"省得领导总念叨要淘汰旧机器。"
"周师傅！"大刘哭笑不得，"这可不能乱改..."
"跟你开玩笑的！"老周捶他肩膀，"走，去食堂看看红烧肉好了没。"
夕阳透过车间窗户洒进来，老周的白头发被染成金色。大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件事："周师傅，您不是说要退休了吗？"
"退退休！"老周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等把这破系统调教好了再说！"
众人说说笑笑往食堂走，身后的机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像是在演奏一曲工业时代的民谣。大刘知道，这车间里的故事，永远不会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