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初试之后,袁昊的威望不降反升,朝野上下,一片归心。然而,就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邺城的宫门前。
袁立。
他独自一人,身着布衣,卸下了所有官职的印绶和佩剑,长跪于宫门之外,请求面见袁昊。
消息传到议事厅时,袁昊正在与荀彧、贾诩等人商议政事。
“袁立?”袁昊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百感交集。对于这个曾经野心勃勃,甚至不惜勾结外敌来谋害自己的弟弟,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愤怒,有失望,但血脉深处,终究还是有一丝难以割舍的亲情。
“让他进来。”袁昊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
当袁立被带入大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袁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横与阴鸷。他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曾经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此刻看起来竟像个落魄的苦行僧。
“罪臣袁立,叩见陛下!”他没有抬头,直接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沙哑而颤抖。
袁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大殿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臣……有罪。”袁立再次叩首,“臣昔日被野心蒙蔽,猪油蒙心,犯下不赦之罪。引曹贼入邺,险些令袁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诬陷忠良,构陷兄长,禽兽不如。臣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自囚于府中的这些时日,臣日夜难安,每每午夜梦回,皆是父亲临终前的怒斥与兄长浴血奋战的身影。”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眼中是深深的悔恨与痛苦。
“臣今日前来,并非乞求陛下的宽恕。臣只想将这身无用的官职,这不配拥有的兵权,尽数交还。只求陛下赐臣一死,以谢天下,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说完,他从怀中捧出一只木匣,高高举过头顶。里面,是他过去所掌管的一切兵权符节和官印。
这一刻,连贾诩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里,都闪过一丝异色。他看得出,袁立的悔悟,是发自内心的。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袁昊走下王座,亲手接过那只沉重的木匣。他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合上。
“你可知,你所镇守的青徐二州,乃我大燕东部门户,直面曹操与江东孙策的威胁,何其重要?”袁昊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臣知罪。”袁立伏地不起。
“你可知,你若死了,曹操会如何宣传?他会说我袁昊残害手足,容不下犯错的兄弟。天下人会如何看我?”
“臣……臣未曾思虑周全。”袁立的声音更低了。
袁昊忽然长叹一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我兄弟,血浓于水。你既知错,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岂能真的置你于死地?”
袁立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袁昊。
“陛下……”
“从今日起,你依旧是我的弟弟。”袁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面对满朝文武,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王令!袁立虽曾犯下大错,但能幡然悔悟,其心可嘉。特赦其无罪,官复原职,加封为青徐都督,总领两州军政要务!即日启程,戴罪立功!”
此令一出,满堂哗然!
不杀就算了,居然还官复原职,甚至加封为一州都督?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也是天大的冒险!
“陛下,不可啊!”郭图、辛评等谋士急忙出列劝阻。
袁昊却摆了摆手,目光锐利如鹰,扫视全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我的弟弟,从今往后,他会是我大燕最坚固的盾牌!此事,不必再议!”
袁立呆立当场,巨大的惊喜与感动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他一个七尺男儿,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嚎啕大哭起来,再次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臣……袁立,愿为陛下,为兄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是夜,王宫深处,一间暖阁内。
袁昊与袁立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一壶温热的酒。
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喝!”袁昊为他满上一杯。
袁立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点燃了他胸中的火焰。
“兄长,”他放下酒杯,眼圈泛红,“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你如此信我,我……”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袁昊打断了他,“我们现在要看的,是未来。曹操此人,坚韧狡诈,绝不会因为官渡的小败就此沉寂。你镇守青徐,压力巨大,有何打算?”
谈及正事,袁立立刻收敛了情绪,沉声道:“兄长放心。我已想过,曹操若要攻我,必先取徐州下邳,断我与江东的联系。我会以臧霸守琅琊,孙观守北海,我亲率主力驻扎下邳,形成掎角之势。此外,我会在沿海大肆招募水手,训练水师,即便不能与江东争锋,也要让他曹操不敢轻易从海上犯我!”
袁昊欣慰地点了点头,袁立的战略思路清晰,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兄弟二人,就着一壶酒,从排兵布阵,谈到民生政务,从曹操的性格弱点,谈到孙策的江东攻略,竟是越谈越投机,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一幕,被悄悄前来探望的荀彧看在眼里。
他回到府中,连夜写了一封奏折。次日上朝,他向袁昊提议:“陛下,如今兄弟同心,家族和睦,正是我大燕凝聚人心的大好时机。臣以为,可效仿汉武旧事,重行‘推恩令’。”
“哦?文若请讲。”
“凡我大燕有功之将领,其嫡长子可继承其爵位,其余诸子,可根据其父功劳大小,分封不同等级的君、侯,虽无实权,但食邑俸禄,皆由国库供给。如此一来,天恩浩荡,泽被子孙,诸将必将感恩戴德,其家族之命运与我大燕国祚紧紧相连,再无反叛之忧!”
袁昊闻言大赞:“妙!此计大善!既显我恩德,又固我江山!”
数日后,一场盛大的家宴在袁府举行。
这场家宴,由皇后张星彩与贵妃马云禄联手操办。宴会上,张星彩端庄大气,马云禄热情似火,两位曾经隐隐有些竞争的女主人,此刻配合得天衣无缝,谈笑风生,将宴会气氛调节得恰到好处。
袁昊的几个孩子在席间嬉戏打闹,袁瑛夫妇、袁棠与赵云也赫然在列,关羽、张飞等元老重臣携家眷出席,新晋的青徐都督袁立更是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
整个袁氏家族,以及其核心的文武集团,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那种其乐融融,那种上下一心,是任何权谋都伪装不出来的。
许都,司空府。
一名风尘仆仆的细作,跪在曹操面前,将邺城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详细禀报。
当听到袁昊赦免并重用袁立,听到荀彧献上“推恩令”,听到那场其乐融融的家宴时,曹操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挥退了细作,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袁本初当年,外宽内忌,色厉胆薄,我视之如草芥。未曾想,他这个儿子袁昊,竟有如此胸襟与手段!”
“攘外必先安内……他先是摆平了后宫两位雌虎,又让反目的兄弟同心,如今更是用‘推恩令’这等阳谋收尽天下将士之心……其家,已坚如磐石。”
曹操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忌惮。
“此子,御人之术,远胜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