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大这种人,说是土匪。
其实和以前老蔫儿朱老五他们做的事,并没有本质区别。
都是在废墟里谋生计。
只不过找的东西各有不同。
然而接连几次,窦老大都没能完成金主的任务。
再加上被赵瑞刚胡秋菊等人勇闯废墟,端了一次老窝,现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这也给赵瑞刚敲响了警钟。
毕竟,狗急跳墙,更会咬人,不得不防。
俩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就见六猴子跟着刘忠民俩人匆匆进了门。
刘忠民手里拎着个麻布口袋,走到两人跟前,把袋子口扯开,铜壳子弹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瑞刚,瞧瞧够不够换这头野猪?”
刘忠民嘿嘿笑着,“整整三十发子弹!还有一点铅沙!”
说着指挥六猴子把铅沙也拿过来。
赵瑞刚看向小庞。
小庞兴奋地捻着子弹,不住地点头:“瑞哥够义气!我就知道你们瓦窑大队最阔绰!”
刘忠民对着门外招呼一声,立马进来了两个小民兵。
几人合力把野猪抬上大板车。
临走前,赵瑞刚特意叮嘱小庞:“以后有猎物先给我留着。还有,如果窦老大有什么消息,也告诉我一声。但要注意,别单独跟他们的人起冲突。”
小庞连连答应:“知道了瑞哥!”
回程的山路上,两个小民兵和六猴子一起推着大板车走在前面。
赵瑞刚和刘忠民在后面跟着。
赵瑞刚忍不住问道:“大伯这么容易就同意拿弹药换猪肉了?”
刘忠民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赵瑞刚直觉得不对,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忠民挠了挠头顶,用手一指六猴子:“这猴子根本没去找大伯,直接来找的我。”
他笑了笑,道,“我一寻思,这些弹药本来就是咱们的战利品,大伯那人太谨慎太古板,要是告诉他,他肯定不同意,所以我就干脆没跟他说……”
“你竟然敢瞒着大伯?”赵瑞刚忍俊不禁,“那你完了,一会儿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顿臭骂。”
刘忠民脖子一梗:“一顿臭骂换一顿肥肉,划算!”
但一想到刘永才横眉冷对,拿烟袋锅子追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推车的小民兵立马回头:“二哥,挨骂时候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刘忠民顿时又有了底气,用手一指小民兵们:“你看你看,为了这群嘴馋的家伙,挨顿骂也值了!”
大板车的车轱辘,咯吱咯吱地撵着碎石路。
摇摇晃晃,进了村子。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格外招摇。
惹得不少社员纷纷驻足询问。
“瑞刚,这猪运哪儿去?”刘忠民问。
赵瑞刚看了看日头。
马上中午了。
天气太热,猪肉储存不了多久,需要尽快宰杀。
他道:“直接到打谷场吧。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大伯就知道信儿了。”
果真,他们还没到打谷场,就听见刘永才闷雷般的吼声传来:
“刘忠民!谁准你私自动用民兵队的弹药的?”
看来,大伯已经知道了。
刘忠民后脖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要说他在整个瓦窑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俩人,一个他爹刘德昌,一个队长刘永才。
“大伯,这野猪……”
他刚要开口,刘永才的烟袋锅子就敲在了他脑门上。
“枪支弹药是拿来护村的,现在土匪还猖獗着,你倒好,拿去换肉了!这要是传出去,公社追查下来,咱们瓦窑大队的名声还要不要?”
刘永才气得瞪圆了眼睛。
刘忠民捂着脑门涨红了脸:“可那些弹药本就是咱们剿匪缴获的!民兵队这段时间天天被廖指导训练,裤腰带都紧了三扣,总得见点油水吧?”
“那也不能没有纪律!”
刘永才的烟袋锅子直指着刘忠民鼻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眼里还有没有生产队的章程?”
刘忠民缩着脖子不敢再搭话,六猴子和那两个小民兵都躲在大板车后面不敢露脸。
路上多开心,现在就多窝囊。
赵瑞刚叹了口气,往前跨了半步:“大伯,这次我赞成二哥。”
一见赵瑞刚求情,刘永才的怒火消了大半,口气也软了几分。
“瑞刚,他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赵瑞刚笑道:“大伯,二哥拿的这些弹药,是我们上次抄了土匪老窝得到的。这批胜利品,跟公社上报了吗?”
刘永才一愣:“还没来得及上报。”
赵瑞刚笑而不语。
刘忠民一拍大腿:“这不就得了!咱们拿战利品换肉,只要您不说我不说,公社又不会知道!”
刘永才眼睛都直了:“这……这能行?”
刘忠民大手揽着刘永才肩膀就往打谷场方向走:“瑞刚说能行,肯定就能行!走吧走吧,这么热的天,猪肉可不禁放啊,大伯你快拿个分肉的章程来吧!”
“哎你……你们……嗐……下不为例!”
刘永才被铁塔一般的刘忠民推着往前走,无奈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两个小民兵和六猴子一看这样,立马欢欢喜喜地推着大板车继续前行。
刘忠民悄悄朝赵瑞刚竖了个大拇指。
他就知道,赵瑞刚现在是大队的宝贝疙瘩,有他顶着准没啥事儿。
几人到了打谷场,刘永才立即安排社员们开始忙碌起来。
烧水的烧水,杀猪的杀猪。
刘永才和会计老王以及赵瑞刚则到大队部会议室里开始商讨如何分配。
赵瑞刚提议,车间工人,师父郑怀城,训练指导廖荣生,民兵队和两个女知青都需要额外分配一些猪肉。
其他的,则由大队部按照惯例分配。
几人商量了半天,刘永才最终拍板,采纳赵瑞刚的建议。
车间那二十五号工人优先级最高,先剜四十斤好肉送到食堂,给他们加餐。
民兵连三十人守卫村子辛苦,每人分两斤猪肉。
郑领导和廖荣生各分两斤上好的带皮猪五花外,再把猪头平分了。
连刚来的两个女知青也各自分了一斤猪肉。
剩余小两百斤,拿出一半要么熏要么腌,留作储存粮。
剩下的肉和骨头,今晚在打谷场开伙饭,炖肉熬骨头汤,各家各户端着盆子来吃!
至于最后的猪皮,刮干净能换五尺布,猪鬃攒够了送农具厂做刷子,这都算是集体的活钱。
待分配好一切,刘永才便打开了大队部的大喇叭:
“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今天晚上在打谷场吃伙饭,六点以后,在打谷场吃伙饭……”
一番通知下来,整个瓦窑大队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