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瘤剑仙 >  第11章 粮食

能随意开口说话,可见这一批人并没有明显的上下级关系,不会是骑兵与将校。

说话零碎随意,如果是中层的军官,未免纪律太差。

基于此,裴夏稍稍探起头往外张望了一眼。

最先瞧见的是几匹壮实的骏马,领头一匹毛色纯黑,十分健硕,只是不知奔跑了多久,早已胸颈出汗气喘吁吁。

马上的年轻人则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一袭黑衣,右肩上嵌着一个一看就很薄的肩铠,铠甲下拖曳出长长的披风,因为雨路奔驰,已经沾上了不少泥点,看不出飒爽,反而有些狼狈。

这人应该就是领头的,虽然穿的很骚包,但那张白净的面庞上全无半分英气,只一味地勾起唇角故作桀骜,反而显得很幼稚。

他身后紧跟着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也都是十五六岁,面容娇嫩青稚,一样的花哨穿着。

另外有一个女孩,落在稍远些的后面,看不清面庞,倒是穿着贴身的劲衫,还算便于行动。

裴夏确认了状况,不仅不想离开,反而心思活络起来。

等几个少年系好了马,走过湿草地,刚到坡下,就瞧见了裴夏三人。

当先的黑衣少年眉头一皱,神色不喜:“啧,腌臜秦货。”

许是听到了他口中的嫌弃,身后另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快赶了几步上来,呵斥道:“滚远些,此处我们要用!”

说着,这少年还拔出了自己腰上的长剑。

剑光透着几分微光,应该是个法器。

秦州炼头们都是什么条件,寻常可用不上法器,见着这玩意儿,便也能晓得身份悬殊,识趣就避让了。

裴夏不动声色地闷声点了点头,带着冯夭和姜庶就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土坡之外的草地上。

雨已经停了,只是地还没有干,他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和姜庶一起蹲在了边上。

姜庶不明所以,挤着眼睛看他:“你干嘛?”

“这几个,不是秦州人。”裴夏很肯定地表示。

哪怕是本地凶名赫赫的军阀,也不会有“秦货”这个叫法,这几位衣衫华贵的少年,肯定是外州人。

他不知道这些个乳臭未干的富家子弟是从哪儿来的,来做什么。

但敢抱团在秦州驰骋,那多少得有些修为在身,而外州人,自然不会是炼头。

若是武道修士,还能如此淡然自若,或许他们就有能够驭使灵力的手段。

裴夏对着姜庶,将食指竖在唇边:“先看看。”

抢占了位置,几个年轻人马上便坐下来歇息。

他们终究不是军人,长时骑马也累的够呛,瘫坐在地上,立马就舒爽地呻吟出来。

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少年,抬起头四下扫视,最后看向了落在最后面的那个瘦小女孩,喊道:“那谁,赶紧把火生起来。”

小姑娘一身劲衫,远远吊在队伍最后面,本来看着就不太合群。

旁人都已经在歇息了,她才刚下马,此时正从自己的马上卸下铁锅,听到呼喊,又连忙放下手里的事,转头去寻找木柴。

三男一女,身着华服的少年则围坐在地上,各自摸出了锦袋里的甜点吃食,伴着水囊中的甜酒,开始胡天吹地。

只有那瘦小女孩前前后后地拾掇,好在雨下的不久,一些有遮蔽的地方还能寻到干柴。

刚跪坐下来,摸出火镰准备生火,旁边又伸过来一只五短粗肥的手,就想往她的腰上攀。

女孩咬住嘴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虽然名义上,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但本质上,与这些位真正的贵胄比起来,仍是天差地别。

这趟秦州之行,娘亲能把自己塞进来十分不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委屈,给娘亲添麻烦。

不敢开口责难,就只能垂下脑袋,闷声打火。

然而火星一蓬接着一蓬,篝火却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自己烧起来。

平时在军营中看那些邋遢糙汉总是打个燧就能着,都觉得是个简单无比的小事,可要说上手,又都是第一次。

眼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感觉自己就要被责骂的女孩越发焦急,眼角都快急出泪水来。

为首的黑衣少年终于是不耐烦地伸出手,重重打在了女孩的手背上。

“啪”一声脆响,火镰落在地上。

她只能攥着自己红彤彤的手,委屈地看向对方。

那是北师城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赵北石。

“爹娘一个反贼一个贱胚,女儿也是个蠢货,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赵二公子从地上捡起火镰,自信满满地探到木柴中划拉了一下。

一大蓬火星飞溅而出,四散在木柴上。

然后又飞快地暗了下去。

火还是没生起来。

女孩连忙松了口气,不是自己的问题,赵北石也没有打着。

然后下一秒黑衣赵二便扔了火镰,身子前探就是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了女孩脸上!

“我没点起来,你很高兴吗?”

赵北石皱紧眉头,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见她脸颊通红地仰起头,目光茫然又畏怯,立马又是一脚朝她踹了过去:“你还挺委屈是吧?!”

女孩被踢翻在地,这次她学乖了,不敢再抬头,缩着脖子在草地上独自颤抖。

其他几个少年也跟着附和起来,全然不觉得赵北石的做法有何不妥。

听起来,应该全怪她捡来的木柴沾了雨水。

湿气是有些,但木柴上并没有淋过雨,打不着是因为他这打法本来也着不了。

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平日里谁会接触这个,只是远远瞧那些行伍三两下生了火,权当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赵北石受了吹捧,面上的难堪缓解些许,转过头四望,一眼瞧到了蹲在一旁啃红薯的姜庶:“那个秦货!”

姜庶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过来!”

裴夏瞧他一眼,姜庶却隐蔽地朝他按了按手。

然后独自起身,走了过去。

赵北石把地上的火镰朝他踢过去:“生火。”

姜庶自然是会的,从地上摸了块碎石,先从木头上挂了碎屑下来,然后打上火星,吹草,火苗升起。

赵北石带着几分轻蔑,“嚯”地笑了一声,从自己的锦袋中摸出一块肉脯,就往地上一丢:“不错,赏你了。”

这是**裸的羞辱。

但姜庶全无怒色,平静地捡起肉脯,在身上擦了擦就塞进了嘴里。

等他走回到裴夏旁边的时候,裴夏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个年纪,居然能忍得住没给他一拳?”

姜庶嘴里嚼着肉脯,闷声回答裴夏:“不能浪费粮食。”

“你说肉脯?”

“我说他。”

姜庶盯着赵北石那恣谑的脸:“在秦州,他这样的,早晚要被人炖在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