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坡向前,突出了一块,正好给了底下的人躲雨的机会。
裴夏斜靠在冯夭的大腿上,手里提着一根草杆,百无聊赖地冲着身旁的姜庶指指点点:“抬,挥,收……啧,先收,然后再刺,诶对,刺的时候不是让你伸臂,那能有几个力?肩胸腰,要一起发力,懂吗?”
幽蓝色的光彩划过一道弧线,切开了身旁湿滑的黑土。
姜庶轻轻喘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正跪坐在裴夏身后帮他捏肩膀的“师姐”。
裴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撑起身子,往边上的烂木桩上靠了靠,然后朝着冯夭努了努嘴。
冯夭温顺起身,就拾了一根木棍,站到了姜庶对面。
两人霎时交手,铜皮子的肉身倒也打出一番寒光烁烁。
从天饱山下来,姜庶带着裴夏小心地避开了山脚的一些村子,绕入山林,一直向东。
乐扬州在秦州西北,但按姜庶的说法,径直往西是军阀赫连好章的地盘。
赫连喜欢抓壮丁,适龄男性基本都是兵,裴夏和姜庶一旦被逮到,就只能去填线了。
而往东,则是李胥的地界,二十年前龙鼎碎裂前,李胥的父亲就负责镇守东秦,
这些年动荡不休,亡父的地盘虽然失了不少,但整体来说治下相对稳定一些,从那里过境向北,机会大一点。
交手十几个回合,树枝拍打在姜庶短刀的侧面,力道不轻,啪一声木棍折断,姜庶趁势向前,短刀探到了冯夭面门上。
师姐看了看手里断掉的木棍,又望向姜庶:“你输了。”
那一下如果是兵刃而不是树枝,她应该能直接拍开姜庶的短刀,跟手下刺的就是她了。
姜庶本也不在乎胜负,只是有些疑惑地转头问裴夏:“你教我们俩的真是一样的武艺?怎么我从没赢过她?”
冯夭不应,迈着步子走回到裴夏身旁,捧起他的脑袋,又轻柔地放到了自己的丰腴的大腿上,轻轻揉捏起来。
裴夏哼哼唧唧地表示:“功夫要练,是因为足够纯熟,你才能在对敌时来得及反应出诸般变化,而需要反应,是因为你是活人。”
冯夭是死的,她不需要什么肌肉记忆,也不需要经验,只要能记清招式变化,她就总能在对战中根据对手的进攻找到合适的解法。
所以姜庶苦练,反而还不如只打一套的冯夭来的熟稔。
当然,这种死劲也绝不通透,如果有意识地引导冯夭的判断,她反而容易出错。
脑虫想要完全地变成人,还是挺困难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前还只是秉持了应急的想法,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脑虫钻一个冯夭还真不算是浪费。
起先裴夏还担心,这次不比连城火脉中的叶白茶,是短用,对于冯夭他是希望尽可能多用一阵的,可风吹日晒的,这尸体会不会腐烂了。
到时候带个烂臭的僵尸,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随着时日渐久,裴夏慢慢发现,冯夭的身躯腐烂速度极其缓慢。
经过几次对她肉身的细致观察和研究,裴夏认为,这可能正是秦州炼头的特殊之处。
按照姜庶的说法,秦州修行只分两道,分别是兵家,以及常见的炼头。
这两者都不需要长期运用灵力,算是符合秦州生态的演变。
可能这种化食补来强化肉身的方式,和武道修士借助灵力不断强大体魄确实存在一些区别,以至于哪怕人已经死了,冯夭这中品铜皮的炼头修为完全改造的娇躯仍然能保持轻易不腐的状态。
裴夏想着,歪过头,用脸颊隔着长裙,在冯夭饱满的大腿上蹭了蹭。
挺好,皮肤滑滑的,还凉凉的,蹭起来也挺舒服。
姜庶又输给冯夭一次,他琢磨了一会儿刚才的对局,重又练习了几次。
裴夏侧目望着,忽的问了一句:“你这刀,是何处得来的?”
姜庶的短刀明显是一把法器,虽然缺少灵力的驾驭,少了些妙用,不过在锋锐程度上,仍能对中品的铜皮造成非常真实的伤害。
这一问,让姜庶生起了些许戒心。
但转念想到裴夏也有金红色的长针,还有驭使冯夭这样的手段,应该不至于贪图他的兵刃。
“是一个黑袍人送我的。”他言到即止。
短刀估摸着也就是个奇物。
裴夏只是好奇这玩意儿的由来——不是姜庶怎么得来,而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秦州绝灵,服用丹药的刹那灵力,可支撑不住素师炼器。
又或者……其实秦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运使灵力的可能,只不过这种法门不为人所知?
已经长出来的短短的胡茬,在冯夭滑腻的大腿上剐蹭着,裴夏暗自沉思,想着是不是该和姜庶去聊聊那个黑袍人的事。
那头姜庶已经练疲了,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渐渐停息的雨,转头从包裹里拿出了两个昨日烘烤过的红薯。
丢给了裴夏一个。
下山十来天,食物就已经消耗了大半,这还是比较克制的状况。
每每到此刻,姜庶就会短暂地遗忘了习武带来的喜悦,并纠结起自己带着裴夏上路究竟对是不对。
正吃着,远处大道上忽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姜庶几乎本能似的伏下了身子,尽可能地把自己藏起来。
秦州穷成这样,寻常百姓,乃至于修士都是不可能养的起马的,能纵马飞驰的一定是军阀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兵。
裴夏也不是愣头青,入乡随俗肯定听姜庶的,也支使冯夭弯腰藏好。
可没想到的是,那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缓缓停在了这处土坡下。
随后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少女声不无抱怨地说道:“我看前面有个土坡,先去那里休息一下吧,这雨路泥泞,太难走了!”
一声落,跟着居然响起好几个附和的声音,虽然音调各不相同,但听着应该都是年轻人。
最终,一个清朗的男声有些无奈地应道:“休息一会儿,地也干不了……算了,那咱们下马,去生个火烤烤衣服吧。”
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翻身下马,还有牵着马儿去栓绳的动静。
土坡下,裴夏和姜庶对视了一眼。
姜庶是土生土长的秦州底层,自小对于传说中的军阀就抱有着畏惧,他眼睛一斜,往边上努努嘴,就示意裴夏赶紧和自己一起偷摸离开。
然而,裴夏却镇定地朝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