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瘤剑仙 >  第6章 收租

也许是练了两套拳,浑身经络舒畅,让姜庶对这个来历神秘的家伙多了几分信任。

也许是因为姜庶自己本身也不干净,他杀死冯老七的毒药和法器,就是另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给他的。

与魔鬼做交易,可以有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至少裴夏没有带着黑袍兜帽藏头露尾,某种意义上还算坦诚。

所以他答应了裴夏的同行请求,条件是裴夏必须在姜庶熟练铁山拳后再传授他别的武功。

裴夏自然一口答应。

基于合作的关系,晚饭裴夏又分到了一个红薯。

这东西虽然营养不全面,但起码能垫肚子,裴夏美美吃过。

按照姜庶的安排,今夜他就睡在姜庶隔壁的房间。

听姜庶提及,这姓冯的似乎是天饱山宗门的一个长老,只是这院子老旧,根本看不出半点长老的气派。

裴夏睡的这个屋倒是相对精致了,屋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馥郁香气。

裴夏看看梳妆台上的胭脂,又打开衣柜瞧了瞧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裙,目测与下午看见的那两具女性尸体做比较,这应该是那个年轻女子的闺房。

没有灵力,打不开玉琼,也无法调息。

裴夏伸个懒腰,只能倒在小姑娘香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沉思。

这个姜庶,应该是天饱山的一个普通弟子,修为不算高,性子谨慎,条理清晰,除了年轻些,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向导,与他同行下山对于裴夏了解秦州有帮助。

唯一的顾虑,是他貌似杀了自己师父满门。

这在外州,已经是绝对的恶人标签了,怎么洗不干净的那种。

可按姜庶所说,冯老七一家“炖了”他的师兄……裴夏没有深究怎么个炖法,但从白天的诸多细节来看,譬如被称为“细粮”的红薯,以及姜庶师兄韩米只有一个衣冠冢,隐约都透露出某种令人生寒的可能。

盘算过一墙之隔的姜庶的情况,裴夏又不得不考虑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东州出现在秦州的坟地里的。

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现在要思索的是,下一步往何处去。

秦州东部是沿海的,但大半都被群山阻隔成为了峭壁,能用的海岸线并不长,从一贯以来的封闭状况和果汉们的选择来看,那里恐怕很难有可用的港口与稳定的渡船。

尽管秦州与越州仅隔着东州海,但想要从那里返回东州去找梨子和老韩,恐怕不太现实。

南下呢?南下是镇海州,那地界虽然传的没有秦州邪乎,不过因为镇海千根的存在,实际也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够随意闯荡的。

尤其,镇海州再往南,与鬼洲中间的那片海渊,就是传说中的吟花海,那里面封镇着的,便是三颗祸彘之一的帝妻。

裴夏躺在床上冷笑一声,老子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秽物的影响,闲的长蛆我去招惹这东西。

不去,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镇海。

东渡无望,南下不可,那他就只剩了两个选择。

西归苍鹭,北上乐扬。

裴夏仔细琢磨了半晌,越发觉得,自己恐怕真得和姜庶一起去乐扬州看姑娘了——苍鹭是大翎的地盘,他现在还是洛羡钦点的通缉犯呢。

乐扬虽然名义上还是翎国土地,但因为尨江提督楚冯良拥兵自重的缘故,实际上有大半都已经自治,洛羡的手脚伸不到那里。

先去乐扬,再从乐扬的港口渡过东州海,去找梨子。

裴夏一合掌,打定主意。

第二天初晨,姜庶便早早起床,以防天饱山宗门察觉,他有心想早些离开。

起早把小院内外翻了个遍,除了神秘人给他剩下的半瓶毒药和法器短刀,他还从冯老七的屋子里找到一点外伤丹药,在柳杏儿屋里找到几件首饰。

更重要的是把能搜刮的粮食都带走。

其实不多,用来熬粥的陈米还剩下小半袋,加上四五颗红薯和巴掌大的一包细面粉。

再有就是地窖里给冯老七准备的食补腊肠,尚余了四根,姜庶往日切片都极为小心,如今也一股脑装进了包袱里。

他没有使唤随行的便宜苦力裴夏,倒不是良善仁慈,是不放心。

天饱山不算小宗门,姑且还能配发一点食物,等下了山,可就当即断了粮,这一包裹是姜庶最大的依仗。

然而就在姜庶风风火火准备着的时候,连通着偏僻小院的山路上,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两个人影。

姜庶早有留心,自然发觉得很快,那两人身上衣服虽然不成体制,但观察气息,却绝对是修行者无疑。

天饱山来人了!

姜庶心里暗道一声倒霉,冯老七这院子,平日是半年见不到同门,怎么这次如此撞巧?

果然昨日就应该离开的!

他来不及逃遁,只能先把包裹放好,然后将院子角落里的三具尸体拖到柳杏儿的屋中。

再把匕首草草涂了毒,别在腰后,前往院子里假装劈柴。

走下来的两人一高一矮,五官形色或许是常年压抑,都显得有些阴鸷。

他们走到院外,也没急着进,先是大声地干咳了一下。

姜庶连忙探了脑袋,一副憨厚模样,谨小慎微地靠过来:“两位是……”

两人没有通报姓名,只冷声说:“来收租子的。”

天饱山是很典型的秦州宗门模式,通过收租来过活。

宗门允许流民进入自己的地盘生活,但只要停留在宗门境内,就必须得给天饱山交租。

冯老七一家就负责山脚一座小村的租子,他们收了钱来,自己能留一部分,大头还得再上交给宗门。

姜庶心里一沉,小声问道:“不是半年一交吗?”

这半年的,冯院早就给过了。

高些的修士冷哼一声:“洪大帅在藓河与那姓李的婆娘激战正酣,处处是要军资的时候,多收一趟怎的?”

洪宗弼,秦州七路军阀之一,号称“洪福天恩神威大帅”,藓河以北基本都是他的地盘,天饱山也在其中。

或者说,就是先有了洪宗弼,才有了天饱山,这所谓的宗门,本质上就是洪宗弼的狗。

别说姜庶心里有鬼,就是冯老七在时,搬出洪大帅来,他也不敢多嘴。

只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一副擦汗的作态,然后小声说道:“师父师娘都不在,等回来了,我请示过,晚些给山上送去,成吗?”

高个儿修士鼻子里冷哼一声,并未起疑,像姜庶这种弟子,院里花销本来也做不得主。

刚准备答应。

却忽然,那矮个子皱了皱鼻,眼睛眯起,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四下扫视:“我怎闻着有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