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初转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可对面的楚风吟,却是第一次见到长大以后的宋同初。

即便是在心中猜到,这个镇国公府的嫡女,绝不是外面所说的简单。

可一见面,还是被深深惊艳到了。

她容貌绝美,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粉饰。

可这副素雅,一下就将周围打扮精致的贵女,比做了庸脂俗粉。

而那张脸上,最叫人为止一震的便是那清亮的眼眸。

宛若最亮的星辰却带着,洞察人心的睿智。

楚凤吟心中一突,才惊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楚世子。”

宋同初只淡淡回应了句。

恰好看到宋怀姝正满眼不悦的,朝着这边走来。

懒得跟那个蠢东西多费口舌。

便带着夏竹,转身就朝着宫里走去。

今日,乃是皇后娘娘和太子一起,举办的募捐宴会。

经过了几轮的施粥,世家大族的善心明显被消耗殆尽。

给难民的米粥变成了米汤,有些甚至跟清水差不多。

而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不说,还是有不少被饿死了。

虽说马上就要进入八月,可今年的热气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

这万一发生瘟疫,整个京城就遭殃了。

所以,这才办了这场募捐大会。

所有人都被安置在了御花园中,男女之间用纱幔隔开,简易但也还算合规矩。

募捐,本就是哭穷的。

所以不同于以往,处处彰显了皇家的奢华。

在纱幔侧面,只摆了两口大缸。

“那里是什么?”

有女眷不明所以,好奇的走过去。

“呕!”

可刚靠近,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此时,太子正站在了凉亭中,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诸位可知道那是什么?那便是城外数以万计难民,日思夜想都得不到的馊米汤。”

“这令咱们作呕之物,却是他们维持性命,最简单的渴望。”

太子一顿洋洋洒洒的游说,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在场的不少女眷,都开始用帕子沾眼角。

见效果差不多了,太子又道:

“孤知道,因为粮油涨价,在座的不少人家也是捉襟见肘。”

“可是往日咱们不都讲究烧香拜佛吗,现在这么大一个积阴德的好机会,诸位再加把劲,熬过几个月就好了。”

“等北地秋收,这一切就可以缓解了。”

随后,便由太子心腹开始,认领施粥的日期。

“我家从明日开始,保证让难民们吃上一顿饱饭!”

七嘴八舌,都是争相表态的。

见募捐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

帷幔两边的氛围明显轻松了下来。

贵女间也开始走动,说笑。

突然——

男子那边发出了一声怒喝:

“太子此言诧异!南境十多万大军,守的是国境,保更多百姓的命!”

“这难民之忧可慢慢解决,若是粮草不能运往南境,那才是真的乱了国之根本!”

却是太子跟楚风吟,当众吵了起来。

“楚世子休要危言耸听!南境这些年,还算安定,根本就没有大规模的战乱。”

“只是挪用半数粮草,在明年春季之前就补齐给你们,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

太子言辞咄咄逼人,说着就挨近了楚风吟。

而暴怒之中的楚风吟,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见太子挨的太近。

脸上怒容转变成了嫌恶,几乎是本能的就抬手重重推了太子一把。

砰——

好巧不巧,太子一个不注意,向后跌去。

后脑竟一下子撞到了,那立着的大缸上。

“殿下!”

“楚风吟,你这是以下犯上吗?”

顿时场面大乱,连女眷这边都顾不得别的,凑上前去观望。

而地上的太子被人扶起来一看,后脑上竟是猩红一片。

“快传太医!”

这下是连皇后娘娘都惊慌失措,脸色煞白。

等到太子被众人簇拥着,搀走了。

楚风吟还一身肃杀的立在当场。

没多久,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走上前去。

一脸冷漠说道:

“楚世子,陛下有请!”

那个‘请’字,咬得极重。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谁看不出来今日这忠毅伯世子恐怕要惹的圣怒了!

“啧啧,这个楚世子,也忒大胆了,当众顶撞太子不说,还敢行凶!”

“就是啊,之前以为他们会如日中天,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谁曾想……”

这些风言风语,全都落入了宋怀姝耳中。

她原本就因为昨日京城粮仓的事,心情甚是不好。

想着今日作为忠毅伯世子未婚妻的身份,进宫必定能收获一众艳羡的眼神。

哪里知道,现在竟发生了这等事。

此刻身边贵女们,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变了又变。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

楚风吟跪在地上,额间渗血,身边是一地的碎瓷片。

“楚风吟,你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连当朝太子都敢不敬!”

听着头顶传来,皇帝阴阳怪气的声音。

楚风吟紧咬后槽牙,心中也是一片怒意。

刚刚他明明只是随意的一推,那太子又不是纸扎的?

怎么就那么严重,恰好受伤了?

他都怀疑,是这对父子故意演一场戏,就是要他对于粮草之事,无话可说。

可想到自己的谋划,想要在南境养‘狼’,他大军的粮草就不能有失。

“陛下!微臣错了,可以给太子殿下磕头认罪,他就是刺我一刀,微臣都不敢有异议。”

“可粮草,真的事关国运!之前太多无关之人在场,臣不好明说。”

“由于咱们出现了灾荒,南蛮那边恐怕有异动!到时候若是缺少粮草,南境……”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头顶就传来了皇甫晔暴喝的声音:

“你放屁!镇国公他们明明就将南蛮赶出了界河百里,怎么这才一年多,南蛮就敢来犯?”

“你们父子,是吃屎的吗?别人打下的太平,你们连一年都守不住?”

楚凤吟跪在地上,听着皇甫晔如此贬低他们父子。

甚至言语间,总是拿镇国公父子来跟他们比较。

楚风吟心中,顿时恨毒了他。

原来他皇甫晔卸磨杀驴,玩的是这么顺手。

事已至此,那半数粮草,是如何也保不住了。

等回到了忠毅伯府,楚风吟满身的戾气无处发泄。

来到书房,打开暗室的门。

沿着昏暗的台阶缓步向下。

没多久,面前就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看不出模样的人。

“啪!”

楚风吟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那‘血人’的身上,又添一道鞭痕。

本就不多的鲜血,慢慢渗出。

“你都‘死’了,凭什么还拿来跟我做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