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后将军郭登站在营寨高处,眯着眼睛望向山下集结的燕山军。
墨迹了快三天,终于要进攻了吗?
今日的燕山军与往日不同——大军集结,奇怪的投石机正在组装,骑兵下马列阵,沿着山脚新修的寨墙和壕沟排布,俨然一副即将攻山的架势。
“终于要动手了?”
郭登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保定府卫指挥许贵,“各寨之间的防火措施都检查过了吧?”
许贵抱拳道:“将军放心,七日前刚下过春雨,寨墙都用湿土涂过,各寨之间挖了防火壕沟,火势蔓延不开。每队还备了两口大水缸,就算燕山军用火攻,也能及时扑灭。”
郭登满意地点头。
他可不是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草莽将领,立寨防火是基本功,绝不会犯低级错误。
“燕山军,黔驴技穷了吧?”
他望着山下那些奇形怪状的投石机,心中不屑。
投石机最多只能打到山腰的第二层寨墙,根本威胁不到山顶的中军大营,这种东西根本上不了山,碰不到他。
山下,燕山军的工事仍在加固。
五千草原骑兵下马,沿着新挖的壕沟排布,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
这看似是防止伪燕军居高临下冲击的防御措施,但郭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攻击方也要修建防御工事避免因为进攻失败导致的大溃败,能站住脚跟也是基本操作。
但是燕山军的壕沟挖得太深,木栅栏和拒马也布置太多了,完全不像是进攻前的准备,反倒像是……
防御战?
“他们难道还想围困我们?”许贵皱眉道。
“围困?”
郭登嗤笑一声,“他们哪来的时间?高将军请来的东狄援军三十天内肯定能赶到,他拖不起!”
可即便如此,燕山军的举动仍让他隐隐不安。
临近午时,燕山军的十台“燕山配重投石车”终于组装完毕。
魏清却不急着进攻,反而下令全军休整,吃午饭。
“今日加餐,每人一碗绿豆汤。”传令兵在军中奔走宣告。
冉悼端着碗,一脸疑惑:“这才四月初,燕州气候还不热,怎么突然喝绿豆汤?”
魏清笑而不语,拿起一碗一饮而尽,随后神秘地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更奇怪的是,连那些被强征来的俘虏劳工也分到了绿豆汤。
冉悼挠了挠头,总觉得魏清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午餐过后,魏清并未立即下令进攻,而是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
冉悼等得不耐烦,干脆躺在一旁打盹。
直到未时三刻,起风了。
原本微弱的山风忽然转为西南风,呼啸着卷过山谷。
魏清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魏清又确认了天上云朵的飘向。
“传令,准备攻击。”
冉悼被他一脚踹醒,迷迷糊糊地接过魏清递来的湿面巾,一股浓烈的酸味扑面而来。
“啥呀这是,一股子醋味?”他嘟囔着,但还是乖乖系上面巾。
薛白衣早已在前线指挥下马草原骑兵来了,而魏清则带着冉悼来到炮兵阵地。
直到此刻,冉悼才终于看清魏清真正的杀招——
硫磺混合雄黄的化学弹丸!
魏清站在指挥高台上,观察山上的动静,又盯着旌旗被风吹的剧烈程度判断风力。
"让薛白衣的部队后撤到五十步外的第二道防线。"
他下令,声音冷静得可怕,"别误伤了。"
传令兵飞奔而去。
山脚下,薛白衣正指挥着先锋部队严阵以待。
接到命令时,他脸上早已裹着浸过醋的湿毛巾。
"全军后撤!"他高喊,声音透过布料显得沉闷。
部队开始井然有序地开始移动,每个人脸上都缠着同样的防护。
山上的望楼里,郭登皱着眉头观察这一幕。
"裹毛巾?"
他喃喃自语,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燕山军这是唱的哪一出?"
就在郭登疑惑之际,山下突然传来机括的轰鸣声。
十台燕山配重投石机同时发射,火油弹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在第二层防御寨墙内。
"轰!"火球炸开的瞬间,郭登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随之升起的青黄色浓烟——那烟雾浓得几乎实质化,在西南风的推动下,如海浪般席卷了整个第二层寨墙。
"快救火!"
寨墙内的伪燕士兵手忙脚乱地取水扑救。
可诡异的是,火势渐小,烟雾却越来越浓。
一个老兵突然扔掉水桶,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球凸出,青筋暴起。
"毒...毒烟!"有人嘶吼着,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郭登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喊:"用水打湿布巾!遮住口鼻!"
但为时已晚。
第二层营寨内,数千士兵正在经历人间炼狱。
一个年轻士兵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甲。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脓血不断流淌。
旁边,一个壮丁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指甲带出一道道血痕,仿佛要把气管生生扯出来。
"妖...妖法..."有人呻吟着,随即被剧烈的呕吐打断。
他吐出的不仅是胃液,还有暗红色的血块。
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勉强用湿布掩住口鼻,跌跌撞撞地向山上逃去。
可没跑出多远,其中一人突然栽倒,四肢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他的同伴想去搀扶,自己却也开始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铠甲上,触目惊心。
"燕山军会妖法!"这声绝望的呼喊成了压垮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到一炷香时间,第二、第三道防线的士兵彻底崩溃。
有人发疯似的往山上跑,撞翻了督战队的刀墙。
一个眼睛充血的士兵扑到督战队队长身上,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脸。
"让开!让我上去!"
他嘶吼着,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第一道防线的壮丁们看着这些七窍流血的同胞,瞬间炸开了锅,督战队的刀没有眼睛充血满头吐血的同胞吓人。
他们扔掉武器,像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有人被绊倒,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惨叫声淹没在混乱中。
燕山军的毒烟弹开始向第三、第四道防线延伸。
督战队也撑不住了,一个百户跪在地上,咳出的血染红了他的络腮胡。
他试图用佩刀支撑身体,却连刀都握不稳了。
后山的小路上,十几个逃兵慌不择路。
几个士兵被毒烟熏得几乎双目失明,踉跄着踩空,惨叫着跌入悬崖。
他的叫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往山下逃的士兵更惨。
他们闭着眼睛乱冲,毒烟让他们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有人一头栽进自己挖的壕沟,被底下的尖木桩刺穿。
还有人撞上木栅栏,被削尖的木头刺进腹部,挂在上面痛苦地挣扎。
山下,薛白衣在燕山军的防线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放箭。"他简短地下令。
燕山军的弩炮和草原兵手中的强弓发出死亡的召唤。
逃下山的伪燕士兵成片倒下,像被收割的麦子。
一个壮丁侥幸躲过箭雨,却在翻越栅栏时被长矛刺穿后背。
他的手指还死死抓着木桩,慢慢滑落,在木头上留下十道血痕。
"正面对决,还能死得体面点儿。"薛白衣摇摇头,看着满地扭曲的尸体。
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不动了,但眼睛仍然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恐惧。
郭登在亲兵掩护下往后山只能单人通行的羊肠小道仓皇逃窜,连许贵都被他抛下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山腰上的营寨已经完全被青黄色烟雾笼罩。
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形在疯狂扭动,像一群被扔进沸水的虾。
"将军...快走..."
亲兵拽着他,声音嘶哑。
这个年轻人的眼角正在流血,显然也吸入了少量毒烟。
山下,魏清摘下面巾,深深吸了一口气,叫停了投石机的攻击。
"传令下去,等烟雾散尽,两个时辰后上山。"
山风呜咽,卷着血腥味和硫磺味,飘向东边。
燕山军的规矩向来如此:正面交锋,还能给你个痛快的体面;若是负隅顽抗钻乌龟壳,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年代,可没人跟你讲什么战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