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燕山山脉吞噬殆尽。
冉悼率领骑兵押送着两千多名青壮返回大营,马蹄声、脚步声混杂着俘虏的低声啜泣,在荒野上回荡。
这些沿途抓来的壮丁大多衣衫褴褛,神色惶恐,被骑兵们用长矛弯刀驱赶着前行。
他们中有农夫、有商贩,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此刻都成了燕山军的"战利品"。
燕山军大营在山脚下,距离郭登驻守的丘陵仅四里之遥。
营寨外围木栅高耸,
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戒备森严。
见先锋军归来,营门缓缓打开,守军高声通报:"冉同知回营!"
进入大营后,冉悼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大步走向中军帅帐。
沿途所见,营中秩序井然,草原的士兵们也都按部就班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这要归功于张克制定的"三律八规",。
燕山军的"三律八规"对平民的严格保护仅限于己方子民。
对敌境百姓,除了严禁奸淫和滥杀外,劫掠物资是被允许的——当然,反抗者格杀勿论。
当然所有缴获必须归公,由全军统一分配。
敢私藏战利品者,斩。
敌方反抗者格杀勿论,但无故虐杀平民也会受到惩罚,二十军棍。
这套规矩不是出于张克仁慈。
张克深谙战场之道:劫掠成性的军队最容易在疯狂中丧失纪律,抢红眼失去组织,给敌人可乘之机。
因此燕山军执行"三成兵力劫掠,七成兵力警戒,统一分配"的铁律。
各部队会事先划分好劫掠部队和警戒部队。
警戒士兵眼睛都盯着同袍——你可以骗上级,但骗不过身边人。
一旦发现私藏,没人会同情那个掉脑袋的贪心蠢货,因为私藏相当于动全队的蛋糕。
战利品按百户、千户为单位记录军功缴获。
劫掠结束后,所有物资集中到中军,再按贡献重新分配。
这套制度让燕山军在"因粮于敌"时,既能补充军需,又能保持组织战斗力。
"第一次带草原骑兵出去还算听话,遵守军规,没有肆意屠杀奸淫。"
冉悼边走边对身旁的副将阿速台说道,"兄长把各部落打散重编的这套方法还真把这帮狼崽子管得服服帖帖的。"
阿速台道:“天赐可汗威名震天,他们新附,又不同属,自然得夹着尾巴不敢忤逆燕山军法。”
帅帐内,魏清正在沙盘前沉思。
听到通报,他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冉悼风尘仆仆的脸庞。
"辛苦了。"魏清微微颔首,"侦查的情况如何?"
冉悼抱拳行礼,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侦察结果:郭登的营寨固若金汤,易县守军严阵以待,沿途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军堡和地主的邬堡都人去堡空。
"不过,我还是沿途抓回来两千多壮丁。"
冉悼咧嘴一笑,"加上我们从真定府带来的四千辅兵民夫,现在有接近六千人的劳动力了。"
站在一旁的薛白衣皱眉道:"我们可没时间和他们耗在这儿慢慢攻山。"
魏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放心,不出三日,不费一兵一卒我保管让他们下山。"
魏清走到帐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草原骑兵营地,若有所思。
"兄长安排不同部落互相配合作战也是互相监督。"
他缓缓说道,"加上燕山军老兵的管理和监督,短期内会牺牲一点作战默契和效能,但是长期来看是会褪去他们身上部落的色彩,会慢慢成为真正燕山军的。"
这正是张克对草原骑兵进行整编改制的原因。
将各个部落打散重组,混编入燕山军各部,既防止了部落抱团,又便于管理。
虽然初期会影响一点默契和战斗力,但从长远看,这是将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战士彻底驯化的必经之路。
次日黎明,号角声响彻大营。
两千名衣衫褴褛的民夫和俘虏被粗暴地从临时营帐中驱赶出来,在燕山军士兵的鞭策下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
"第一队到东面山坡!第二队去西侧河谷!"
监军百户挥舞着皮鞭,在人群中来回走动。
他的皮鞭不时在空中炸响,吓得几个瘦弱的年轻人直打哆嗦。
"今日必须砍够五百根圆木!完不成任务,所有人都别想吃饭!"
伐木的队伍很快散布到丘陵四周的树林中。
沉重的斧头劈入树干的闷响此起彼伏,在清晨的山谷中回荡。
"都给老子加紧干!"
监工的百户大声呵斥,"哪一队干不完我请他们全队吃鞭子!"
俘虏们战战兢兢地劳作着,稍有懈怠就会挨鞭子。
砍伐下来的木材被迅速加工成木栅栏、拒马等的构件。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木匠被特别挑选出来,他颤抖着双手向其他俘虏示范如何加工木材:"要...要这样削尖顶端..."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底部至少要留三尺长埋入土中..."
正午时分,第一批加工好的木料已经开始在预定位置安装。
俘虏们喊着号子,将削尖的圆木一根根立起,再用横木固定。
汗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衣衫,但稍有停顿就会招来监军士兵的呵斥和鞭打。
与此同时,一队精锐弓箭手悄悄接近郭登营寨的射程边缘。
他们箭囊中装的不是寻常箭矢,而是绑着劝降书的特制箭支。
"放!"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数十支箭矢呼啸着飞向山上的营寨。
箭书上的大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燕山军优待俘虏!"
"投降者免死!"
这些箭书如同雪花般飘落在营寨各处。
一个年轻的定北军士兵偷偷捡起一张,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巡逻的督战队发现。
"大胆!"
校尉一脚将他踹倒,"郭将军有令,私藏逆贼传单者,军法处置!"
消息很快传到中军大帐。
郭登听完汇报,不屑地冷笑:"燕山军,技止此耳?"
他大步走出帐外,望着山下忙碌的燕山军,胸中豪气顿生:"传令下去,严查箭书,但有私藏者,重责二十军棍!"
营寨中的骚动很快平息,但郭登不知道的是,已经有数十份劝降书被士兵们偷偷藏进了靴筒或贴身的衣袋里。
这些文字如同种子,正在守军心中悄悄生根发芽。
山下,魏清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远眺山上的营寨。
薛白衣不解地问:"老魏,咱们真要强攻?这营寨居高临下,强攻必然伤亡惨重。"
魏清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这些不过是演给山上的伪燕军看的,我们的杀手锏还没到。"
次日黎明,一队满载的马车悄悄驶入燕山军大营。
车上整齐摆放着数百个密封的木桶。
随行的还有十几车硫磺和雄黄,刺鼻的气味让押运的士兵不得不掩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