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沉思了片刻之后,心中便有了定夺。
目光随即转向一旁恭敬侍立的马宝说道:
“取笔墨纸砚来。”
马宝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离开了。
没过多久,马宝便捧着笔墨纸砚匆匆回来了。
他的额头已微微冒出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急促,但手中的物件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晃动。
朱慈烺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几旁把宣纸铺开,拿起毛笔,蘸了蘸墨,便开始写起了书信。
此时的他,也懒得去书房了。
没过多久,一封密信便写好了。
信里的内容简单明了,都是要求骆养性接下来做的事情,更确切的说就是调查一下南京当地官员、海商以及勋贵的家产。
毕竟两百多年过去了,这帮人在当地蟠根错节,利用各种手段聚敛财富肯定是富得流油。
虽然之前改革税收时,朝廷已经收割了一波,但对于他们而言那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皮毛之痒罢了。
所以这次朱慈烺准备搞票大的,借助开海这一契机,好好再捞一笔。
而且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多半都参与了走私一事,此次收割也不算冤枉他们。
写完信之后,朱慈烺将毛笔轻轻放下,把信直接递给了马宝,然后说道:
“封起来,等会儿交给李若琏带走。”
马宝听到这话,赶忙点头,双手接过信,又匆匆跑去准备封装的事宜。
他的脚步匆匆,心中满是使命感,仿佛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份关乎国家命运的机密。
接着朱慈烺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若琏,说道:
“从锦衣卫中挑出一些可靠的人,派他们去南京帮助骆养性办这件事情。”
“期间若是发现有人刻意阻拦,可随意处置,不过尽量不要暴露,此次事关重大,务必谨慎。”
李若琏听到这话,神色一凛,赶忙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殿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不多时,马宝便拿着重新封装好的书信回来了。
他双手捧着信,小心翼翼地走到李若琏面前将信递了过去。
李若琏接过书信,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封装,确认无误后便赶忙离开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事情紧急,一刻也不能耽搁。
回到北镇抚司后,李若琏立刻召集人手,经过一番挑选,数百名锦衣卫被选出,他们迅速整理好行装,随即便直接向着南京方向出发了。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了。
南京那么大,商人、官员、勋贵那么多,只挑选几百个锦衣卫是不是太少了?
但其实并不少!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锦衣卫去南京是秘密调查,而不是去打仗的。
他们不需要大张旗鼓地与敌人正面交锋,而是要暗中收集证据,摸清情况。
再者说了,骆养性去的时候也带了数百人,都是他的亲信,这些亲信跟随骆养性多年,忠诚可靠,办事能力也强。
再加上南京本地还有忠于朝廷的锦衣卫,全部加起来的话,势力也不算小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南方那边的勋贵察觉到了什么,朱慈烺还真不相信他们会对锦衣卫动手。
毕竟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代表着皇权的威严,对他们动手无异于谋反。
南方的那些勋贵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虽然贪婪,但也知道谋反的后果是何等的严重。
当然,要是他们真的敢对这些锦衣卫动手的话,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朱慈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直接派兵过去,彻底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这估摸着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不会用自己的九族来冒险。
他们虽然贪图财富,但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延续。
第二天一大早,刚好又是上朝的时候。
紫禁城的金銮殿外,文武百官们身着朝服,陆陆续续地走进大殿。
然而,今天崇祯照例没有上朝,甚至就连朱慈烺这个监国太子也没来。
没办法,朱慈烺昨夜忙到深夜才睡,早上实在是起不来。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文武百官们也见怪不怪了。
他们照例在内阁的带领下开始商议国事,大殿内,官员们各抒己见,气氛热烈。
没有了皇帝在场的威严压迫,大家畅所欲言,也不用顾及太多,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不得不说,没有皇帝上朝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身为内阁首辅的薛国观居然老是打着哈欠,商议国事的时候也有些迟钝,仿佛昨夜没睡好一般。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说话时也总是慢半拍。
甚至连户部尚书倪元璐也是如此。
这两人看起来格外显眼,在众多精神抖擞的官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之前调整了上朝时间之后,本就不是需要每天都上朝,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瞌睡实在是少见。
其他官员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两位老臣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哪里知道,这两个老头昨天晚上为了开海的事情可谓是彻夜难眠。
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朝中的文武百官接受此事,不要闹出太大的动乱。
毕竟开海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到众多官员的利益和朝廷的稳定,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波。
因此这两人都是凌晨左右才睡的。
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因此散朝之后,一些官员便围到了薛国观和倪元璐身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道:
“尚书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好像昨晚上没睡好,下官这里有安神的方子,要不要给您一份?”
“薛阁老,您一把年纪了,可要注意身体啊!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让您感到担忧?说出来,下官或许可以帮忙。”
面对众人的热情,薛国观和倪元璐赶忙推脱。
薛国观摆了摆手说道:
“各位同僚莫要胡乱猜测,本阁老只是昨夜没睡好而已,无碍,无碍。”
倪元璐也附和道:
“多谢诸位同僚关心,本官也只是失眠而已,区区小事不劳大家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两人便匆忙溜走了。
虽然之前朱慈烺说了,他们可以将此事告知内阁大臣和几位尚书,然后共同商议。
但这件事情他们目前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毕竟开海一事太过重大,不是随便就可以开口的。
所以他们只能再等些时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来向其他大臣说明。
不过朱慈烺这边可就不用再等了。
中午起来之后,朱慈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连饭也没吃便直接进宫了。
等他刚到坤宁宫的时候,刚好看到周皇后和崇祯正在逗弄小公主。
而这位小公主赫然便是朱双喜了!
此时的坤宁宫内温暖如春,炉火正旺,散发着阵阵热气,和外面的天寒地冻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周皇后身着一件华丽的宫装,头戴凤冠,正笑容满面地抱着小公主。
崇祯则站在一旁,脸上也洋溢着慈爱的笑容,时不时伸出手,轻轻地逗弄着小公主的脸蛋。
只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位小妹、再想到她的名字,朱慈烺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看到朱慈烺前来,周皇后随即笑着说道:
“烺儿来了,刚好快到午膳时间了,留下一起用膳吧。”
朱慈烺听到这话,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儿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周皇后又吩咐旁边的宫女:
“太子要留下用膳,吩咐下去,中午多加两个菜。”
宫女赶忙应道:
“奴婢遵命!”
随后便下去准备了。
至于朱慈烺,则是在一旁捉弄起了自己的这位小妹妹。
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公主的小手,小公主便“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仿佛银铃一般。
不得不说,这小公主长得是真喜庆,也真可爱,还真有点契合“双喜”这个名字。
不过一旁的崇祯可不傻,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次来找他指定又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因此片刻之后,崇祯便开口说道:
“朕想去外面走走,太子陪朕一起吧。”
朱慈烺听到这话,自然也没有拒绝,应声说道:
“儿臣遵命。”
周皇后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这父子俩有大事要商量,于是笑着接过小女儿说道:
“你们去吧,等会记得回来用膳。”
朱慈烺笑着答应,随后便跟着崇祯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天气冷得厉害。
寒风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至今没有下过大雪。
坤宁宫的后花园里也是一片萧条,往日里盛开的花朵早已凋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少了几分生机,却多了几分肃穆。
父子二人在亭中坐下,当下便有太监为他们倒了茶水,茶水冒着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温暖。
崇祯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问道: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朱慈烺听到这话,也懒得打马虎眼,直接说道:
“是关于开海的事情,儿臣要和父皇商议一下”
崇祯听到“开海”二字,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似乎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外,因为早在八十多年前,朝廷就已经在福建开海了,也就是隆庆开海。
当时朝廷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缓解边疆的军费压力,决定在福建地区开放海禁,允许民间进行海外贸易。
这一举措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也带来了不少的财富。
因此朱慈烺再提开海,在崇祯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崇祯继续问道:
“你想开放哪里的海禁?”
朱慈烺笑了笑,说道:
“广东、浙江、江苏,总之所有海域全部开放。”
什么?
这下子崇祯再也不淡定了,满脸诧异地看向朱慈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一下子开放这么多海域,朝廷管理得过来吗?
而且开放海域也需要水师坐镇,可现在朝廷的一半水师都在防备辽东的建奴,真要开放这么多港口,哪里顾得过来?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要知道当年隆庆开海的时候,就遭到了文武大臣们的强烈反对。
那些大臣们认为开放海禁会引发各种社会问题,比如走私猖獗、海盗横行等,还会影响朝廷对沿海地区的控制。
最后还是隆庆帝力排众议才促成了此事。
现在要是开放全部海域,崇祯不难想到那群大臣们会怎么闹事。
他们肯定会联合起来上书反对,甚至以死相逼!
想到这里,崇祯赶忙说道: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了,开海貌似也不怎么赚钱啊!”
崇祯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福建开海至今,每年朝廷能拿到的税银也就不过三五千两而已。
那点税银对于朝廷庞大的开支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所以在崇祯看来,就算把沿海城市的港口全部开放,加起来估摸着也就几十万两,为了这几十万两闹得朝堂动乱,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不想因为这一点点的利益,而引发朝廷内部的矛盾和不稳定。
然而听到这话,朱慈烺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说道:
“父皇,您可知道去年一年福建一带的关税收了多少?”
崇祯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因为他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不怎么插手政务了。
于是问道:
“多少?”
朱慈烺笑着说道:
“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
崇祯听到这话,脑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就炸毛了。
“不对,之前不是一直是三千多两吗?最多也就几万两出头,怎么现在就成八十万两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的事情。
这特么的也差太多了啊!
崇祯完全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