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秒杀。
主将被杀,残存的魏骑,更是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黎阳渡头上空,魏卒惨嚎声此起彼伏,黄河为之血染。
近午时分,杀戮终于沉寂。
魏军在留下了数千具尸体后,一众残兵败将,狼狈逃向了黎阳。
郝昭和邓艾两员年轻武将,也踩着敌军尸骨相会。
“士载,你来的太及时了,若再晚半个时辰,我只怕就要葬身在这滚滚黄河之中了。”
郝昭心有余悸的笑道。
邓艾却是一笑,摆手道:
“伯道你就莫要夸大其辞了,萧太尉可是说过,你是可比霍仲邈的善守奇才,莫说再守半个时辰,你再坚持半天也不在话下。”
“若非是因此,萧太尉也不会举荐你来担此重任了。”
郝昭恍然大悟,此时方知萧和竟然如此看重他,不禁是受宠若惊。
“承蒙萧太尉如此看重,昭当真是愧不敢当。”
郝昭慌忙自嘲,接着又问道:
“士载,咱们已重创了曹仁,现下该如何用兵,大王可有诏令?”
邓艾银枪四下一指,回望向上游方向:
“咱们接下来,自然是就地安营扎寨,将这北岸渡头牢牢控制住,坐等大王亲率三十万大军前来。”
郝昭愣了住。
于北岸立营,牢牢控制住渡头,这他能理解。
可等刘备率三十万大军前来,这又是几个意思?
刘备不是要率倾国之兵,前去攻打潼关的吗?
不知内情的郝昭,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中。
“到了这般地步,伯道你还不明白吗?”
“攻打潼关其实才是佯攻,目的只为将曹贼主力,从黎阳诱往关中,你我才好合力重创曹仁,于北岸渡头抢下这片立足之地。”
“尔后大王方能率我主力,借黄河水道之便,抢先一步率大军折返东下,顺利登陆北岸,兵围黎阳。”
“收复河北,才是我军此番伐魏的真正目标,此乃萧太尉之计也。”
邓艾也不再隐瞒,遂将高层们议定的战略,如实向郝昭点破。
郝昭幡然省悟,倒吸一口凉气,震愕的神情如同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原来萧太尉不是故伎重施,想仿效攻取洛阳之役,竟然是一道调虎离山之计?”
“这一计,当真是神鬼难测,真乃天人之计也。”
“萧太尉当真是,当真是…”
郝昭是震撼折服,一时激动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邓艾则满是对自家老师的引以为傲,遂一拍郝昭肩膀,笑道:
“伯道呀,你现在该知道,咱们大王自得萧太尉后,为何能从只据有樊城区区一城,走到今日这般盛势了吧?”
经过华佗的针灸治疗后,邓艾的口吃毛病竟大有改观,此时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萧太尉当…当真是…大王真是天命…天命…”
邓艾是不口吃了,反倒是郝昭情绪激动,不由结巴了起来。
邓艾哈哈一笑,遂道:
“行啦,啥也不说了,咱们就安营扎寨,坐等大王三十万大军前来吧!”
当下邓艾便下令,叫一万三千余登岸士卒,于黎阳渡就地安营。
同时派信使急往上游,去向刘备萧和报捷。
…
黎阳城。
城头之上,曹仁尚扶剑驻立,目光远望着渡头方向。
黎阳距渡头不远,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些许战事的。
只见渡头上空是血雾弥漫,士卒的喊杀声哀嚎声隐约传来,显示着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进行。
突然,东面方向,一道尘雾袭卷而起,冲入了渡头战场。
“这应该是乐将军的战术,以步军佯退,引楚军尽数登岸,再以常将军率三千铁骑袭敌侧翼,两面夹击尽灭敌寇。”
程武指着那滚滚尘雾推测道。
曹仁微微点头,赞道:
“乐文谦不愧是我曹魏宿将,这套战术使的甚得兵法之妙,必可全歼楚寇!”
左右诸将,精神为之振奋。
程武眼中狂烧着复仇兴奋,笑道:
“此战我军全歼一万楚寇,足可称一场空前大胜,定能大振我军军心,骠骑将军声望必也会大增。”
“若是乐将军他们再能生擒郝昭那叛贼,那就更完美不过了。”
曹仁嘴角弧度上扬,已经憧憬起了程武勾画的美好蓝图。
他已经记不清,上回曹操击败刘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约还得追溯到十几年前,曹操亲讨汝南那一战吧。
至此之后,从樊城之役一开始,他们便逢刘必败,未尝一胜。
今日这一战,虽只歼灭一万楚军,对楚国而言是九牛一毛,对他曹魏来说,却如程武所说,足可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这场大胜,对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激励军民士气的曹操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这个骠骑将军,重振声威,应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最关键的是,生擒郝昭!
亲手处决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叛贼,无论是对他个人而言,还是对整个魏国而言,都将是意义重大。
曹仁越想越兴奋,脑海里已开始脑补起了郝昭跪伏在自己面前,追悔莫及,痛哭求饶的画面…
“不对劲,西北方向,好像又有一队骑兵杀到!”
“骠骑将军,形势有些不对劲啊。”
贾逵突然间一声大叫,将曹仁的美好憧憬打断。
曹仁思绪回到现实,举目远望,果然见西北方向,一道尘雾遮天而起,如疾风暴雨般冲向了渡头战团。
那阵势,分明是数千骑兵杀到!
可问题时,方才东面那一道尘雾,代表着常雕已率三千铁骑杀入了战团。
这西面一路骑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说…”
曹仁打了个寒战,脸色阴暗下来,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间笼罩全身。
片刻后,一队队人马,从渡头方向,朝黎阳南门飞奔而来。
曹仁瞪大眼睛,呼吸渐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陡然间,数以千计的兵马,撞入了眼帘。
魏军。
奔来的乃是乐进和他的魏军。
丢盔弃甲,惶恐惊慌,夺路狂逃…分明就是大败而归之状。
曹仁脸色大变。
左右程武等众人,无不为之骇然。
“快,快放我军入城——”
曹仁一面大叫,一面是飞奔下城而去。
城门打开,数以千计的败卒,惊魂未定,争先恐后的冲了进来。
“乐文谦!”
曹仁认出了乐进,厉声喝问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败归?”
乐进翻身下马,半跪上前,苦丧着张脸道:
“回禀骠骑将军,进本与常雕联手夹击登岸楚军,几乎就要全歼敌军。”
“可谁料关键时刻,一支楚军骑兵从上游方向突然杀到,直抄我后方,我们被前后夹击,力战不敌,只能撤回黎阳。”
“常雕也被敌所斩啊!”
曹仁心头咯噔一下。
适才的担忧成真了,那支西北方向而来的人马,果然是楚军骑兵!
“这不可能,上游方向,怎会突然间冒出一支楚军,还正好在此刻杀至战场?”
程武第一个跳出来,激动的质疑。
毕竟是他力荐曹仁派兵出战,现下却遭此惨败,他这个始作俑者可是难辞其咎。
面对程武质问,乐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贾逵却猛的打了个寒战,额头霎时间浸出了一层冷汗。
“骠骑将军,我们可能中了伪楚调虎离山之计,那刘备真正要攻打的,并非是关中,而是我河北!”
贾逵颤巍巍的转头看向曹仁,声音已然颤栗。
曹仁一哆嗦,猛的看向贾逵,喝问道:
“你说什么,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贾逵深吸一口气,极力平伏下心绪,沉声道:
“那三千从上游突然杀到的楚骑,必是从洛阳方面走黄河水道而来,于我黎阳以西登陆,方才能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这支骑兵来的如此及时,分明是与郝昭那叛贼已有约定,是楚军事先布下的局。”
“此计乃是以郝昭为饵,诱我军出击,再以奇兵前后夹击,一举重创我军。”
“如此,楚军就能顺利于北岸安营,夺取一片立足之地。”
“我料那大耳贼,三十万大军定然已登船,正顺流疾驰折返而归,要一举登上北岸,围我黎阳!”
“刘备攻打潼关乃是佯攻,只为引走大王和我军主力往关中拒敌,其真正意图乃趁虚过河,攻取我河北啊!”
“这定然是那萧和的诡计,大王和我们全都被他戏耍了!”
贾逵终于推测出了萧和计策全貌。
说到最后之时,他声音已然颤栗,眼神语气中皆是惊惧之意。
曹仁如被当头一棒,摇摇晃晃倒退半步,嘴巴大张,脸形凝固在愕然一刻。
“贾逵说的没错,仓舒定然是判断失误,那妖人此番的计策,并非是故伎重施!”
“大耳贼有黄河水道之便,不出两日就能从潼关乘船杀回黎阳,大王若要回救黎阳,却得长途跋涉。”
“等到大王率主力回来,大耳贼三十万大军早已在北岸立稳脚跟,将我黎阳城围成水泄不通。”
“仓舒啊仓舒,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是坏了大事啊…”
曹仁急的是跌足叫苦,口中抱怨起了曹冲。
贾逵则上前一步,厉声道:
“骠骑将军,现下不是怪怨仓舒公子之时,木已成舟,我们只能先想办法亡羊补牢。”
“唯今之计,当一面加固黎阳城防,一面派人前往关中向大王报信,请他速速率大军回师黎阳才是!”
曹仁身形一震,猛然惊醒,急是嘶声大叫:
“速速派人往关中,请大王回师黎阳,速速,速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