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
陆临舟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只见林穗穗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头发上全是黑灰,只有一双眼睛,在浓烟散尽的微光里,亮得惊人。
她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被熏得发黑的包,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副模样。
冷静如陆临舟,在军事基地都能沉着处事,此刻却像是个乱了方寸的男孩。
“穗穗……”陆临舟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下一秒,他再也控制不住,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陆临舟的怀抱又紧又沉,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线条,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林穗穗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下意识想推开他,却感觉到他肩膀在微微发抖。
林穗穗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她愣了愣,抬起沾着黑灰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这是?松开点,我快被你勒死了。”
陆临舟这才缓缓松了力道,却没完全放开,手臂依旧圈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点未散的沙哑:“幸好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林穗穗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下一片黑灰:“就是进去拿了点东西,又不是傻愣愣地往火里冲。”
旁边一个扛着水桶的大哥正好经过,闻言忍不住教育道:“小姑娘你可别不当回事!刚才那火多吓人,你怎么还敢往里冲?命要紧还是东西要紧?”
林穗穗刚要解释,就感觉圈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
她抬头,正对上陆临舟凝重的目光,黑眸里像凝着层化不开的冰,看得她心里莫名一突。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林穗穗伸手推开陆临舟,抬手理了理自己有些烧焦的发尾。
“我检查过的。”林穗穗赶紧解释:“当时主要是隔壁的衣柜在烧,我屋里就桌布着了点火,离床还有段距离,我才敢进去的。拿了东西就跑出来了,真没冒险。”
林穗穗没说的是,她毕竟是后世的大学生,从小到大学过不少消防知识,什么情况下能冲、什么情况下该撤,她心里清楚。
她好不容易才生存到现在,才不会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看着陆临舟依旧紧绷的侧脸,林穗穗挑眉问:“怎么,你这么紧张,是担心我啊?”
陆临舟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担心!”
话音刚落,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动,别开目光解释道:“你是因为跟我回省城才住在这里的,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出事。”
“切。”林穗穗撇撇嘴:“知道你陆队责任心强,惦记我的安危。”
说话间,最后一点火星已经被扑灭。
林穗穗这时才发现,她穿着薄薄一层的棉质睡衣,和一件普通的外套。
灭火的时候,因为裹了湿的棉被,此时身上也都被凉水打湿了。
一阵寒风卷着灰烬呼啸而过,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肩膀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裸露在外的手腕瞬间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陆临舟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没说话,只是抬手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动作利落地展开。
将带着他体温的衣料,覆在林穗穗肩上。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带着点微热的触感,林穗穗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屏住了呼吸。
陆临舟却像是没察觉,细心地将大衣的领口拢了拢,遮住她冻得发红的耳垂,又将两边的衣襟在她胸前交叠。
“披着。”他的声音低沉,黑眸落在她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林穗穗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心跳漏了半拍。
这大衣宽阔,几乎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形成一个温暖的小天地,将寒风隔绝在外。
林穗穗偏开视线,低着头,皱眉再拒绝:“哦。”
保卫处的人和公安消防的同志陆续赶到,开始拉起警戒线,挨个儿找住户了解情况。
“林穗穗同志是吧?”一个穿制服的公安消防走过来,手里拿着记录本:“刚才听说是你救了隔壁的母女,麻烦你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好。”林穗穗点点头,刚要迈步,就被陆临舟拉住了。
他抬手,动作有些生硬地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黑灰,指尖带着点微热的温度:“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林穗穗愣了愣,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含糊地应了声“嗯”,跟着公安消防的人走了。
陆临舟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衣服已经被熏得黑黢黢的,头发上还沾着火星燎过的焦屑,却依旧脊背挺得笔直,跟公安消防说话时表情冷静,偶尔还会指认一下房间,透着股韧劲。
陆临舟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刚才在楼下,听张嫂和她女儿说林穗穗没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让她有事。
直到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看到那双在灰头土脸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他悬着的心才轰然落地。
陆临舟望着那片被烧得焦黑的房门,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好像,无法接受她出事。
————
夜风里混着烧焦的气味。
陆临舟站在警戒线外,目光始终没离开远处林穗穗的背影。
旁边突然躁动起来,他一回头,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正是陆远国。
“爸。”陆临舟迎上去,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陆远国看到儿子,眉头微蹙:“你怎么在这?”
他刚从厂里赶来,还没来得及细问火灾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是筒子楼电路老化引发的意外。
陆临舟答了句:“失火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陆临舟侧身让开,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张嫂母女:“是那对母女的屋,在穗穗隔壁。”
陆远国有些意外:“那穗穗没事吧?”
“没事。”陆临舟笑了下,话语间多了几分笑意:“不仅没事,还是她把那对母女救出来了。”
张嫂这会已经缓过神,抱着女儿站起来,对着陆远国连连道谢:“谢谢厂长关心!要不是林穗穗同志,我们娘俩今晚就……”
话说到一半,眼圈又红了。
五岁的小姑娘趴在妈妈怀里,小脑袋东张西望,忽然扯着张嫂的衣角问:“妈妈,穗穗阿姨呢?我想谢谢她。”
“对对,要当面谢谢穗穗的。”张嫂赶紧附和:“她冲进火场把我们拉出来,自己还回去拿东西,太勇敢了。”
“她待会儿过来你们可以亲口道谢。”陆临舟目光在母女俩身上晃过,他接口道:“同时,厂里会给她她申报见义勇为奖。”
陆远国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意外。
陆临舟向来对厂里的事不怎么上心,今天怎么主动替人争取起来了?
“对吧,陆厂长?”陆临舟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笃定。
陆远国收回目光,对着张嫂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厂长特有的沉稳:“见义勇为是应该表彰的。厂里会核实情况,按规定办。今晚你们先去招待所住,明天我让人给你们安排新的宿舍。”
张嫂连声道谢,小姑娘却还在念叨:“我要找穗穗阿姨……”
“阿姨在这儿呢!”清脆的童声刚落,就有人接了话。
几人回头,只见林穗穗披着件大衣走过来,正是陆临舟那件。
她脸上的黑灰擦干净了些,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只是眼下还有点乌青。
“陆叔。”她走到陆远国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声音还有点沙哑。
说完,又轻咳了两声,还是被烟给熏到了。
“穗穗没事吧?”陆远国的语气比在陆家时温和了些,带着长辈的关切:“刚才多亏了你,不然真要出大事。年轻人有勇有谋,不错。”
“应该的。”林穗穗笑着摇摇头:“没有人受伤就好了。”
“听说,你住的屋子也烧了,今晚肯定不能住了。”陆远国看向旁边的保卫科长:“给林同志也安排个招待所的房间。后面厂里也会给你分新的宿舍的。”
林穗穗正要道谢。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陆临舟开口。
“你今晚去陆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