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秋日的阳光洒在桃城县衙门前,周桐扶着徐巧缓缓走下马车。徐巧的脚踝还带着伤,走路时微微蹙眉,却仍坚持自己走。
"慢些。"周桐的手稳稳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老王,去把行李搬进去。"
万科一行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冲向军营,嘴里嚷嚷着要告诉兄弟们这一路的"悲惨遭遇"。小桃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从红城带回的各色小吃。
推开小院的门,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院中落叶已被清扫干净,石桌上纤尘不染,连徐巧平日最爱的藤椅都被擦得发亮。
正屋书桌上,一封牛皮纸信封压在砚台底下,上面写着 "吾儿亲启" 四个大字。
周桐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他拆开信封,刚扫了两行字,脸就黑了。
"怎么了?" 徐巧凑过来看,只见信上是周平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小子跑红城潇洒,倒让老子来给你收拾烂摊子。院子扫了,窗擦了,你床铺下那袋私房钱 —— 别找了,老子替你 ' 保管 ' 了。其他地方没动,算老子仁至义尽。父字。"
周桐:"......"
徐巧忍着笑,故意拖长了语调:"私房钱?桐哥哥,你还有这闲钱呢?"
"不是!那是......" 周桐干笑两声,慌忙把信纸塞进袖袋,"那是给你留着买零嘴的!你看你最近瘦了,得补补。"
徐巧挑眉,眼神里明晃晃写着 "我信你才怪"。
周桐赶紧转移话题,推了推小桃:"快去打水,带你巧儿姐梳洗一下,路上风尘大。"
小桃眨巴着眼睛:"少爷你干啥去?"
"我......" 周桐摸了摸鼻子,"回家跟我爹 ' 商量 ' 点事。"
徐巧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眼睛一眯:"其他地方,你还藏哪了?"
周桐心头发虚,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脚还有伤呢,等好了自己找 —— 找到的都是你的,除了衙门库房,那是公款。"
徐巧被他逗得笑出声,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回,晚上还得烧饭呢。"
小桃见状夸张地"咦"了一声:"少爷,光天化日的..."
"小丫头片子!"周桐直起身,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赶紧带你巧儿姐去洗漱,水要烧热些。"
小桃揉着额头嘟囔:"少爷你要去哪?"
"讨债去!"周桐咬牙切齿地整了整衣襟,转头对徐巧柔声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衙门库房除外,其他地方随你找。"
徐巧被他逗笑,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记得回来烧饭。"
周桐招呼小十三牵马,两人翻身上马,朝城外周宅疾驰而去。
秋风迎面扑来,带着稻谷成熟的香气。周桐侧头对小十三道:"青楼那事就别汇报了,倪叔知道了非抽死咱俩不可。"
小十三铁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敢抢小孩子的钱..."周桐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看娘亲怎么收拾你。"
周宅的轮廓渐渐清晰,墙头上几个庞然大物让周桐猛地勒住缰绳。阳光下,三架巨型床子弩威风凛凛地架在墙头,粗如儿臂的弓弦闪着寒光,箭槽足有六尺长。
"爹这是要造反吗?"周桐倒吸一口凉气。
小十三默默指了指弩机下方——几块油布正铺在墙头,周平和大虎三人正忙着给弩臂刷油。
"少爷回来了?"陈嬷嬷打开院门,笑眯眯地道,"老爷在院子里造弓呢。"
周桐大步走进院子,直接冲到周平面前:"爹!您这是要害死我啊!私造军械还大摇大摆架在墙头,县衙同僚看见了怎么想?"
周平头也不抬,继续用鬃毛刷细细涂抹弓臂:"那我走?"
"别别别!"周桐立刻变脸,讨好地凑上去,"我的意思是,您以后注意点,别直接架门口啊。"
周平冷哼一声:"这是在上桐油阴干,你以为呢?"他放下刷子,指着弩机解释道,"铁桦木弓臂刷三层油,每层间隔十二个时辰。这天气,架墙头吹两天正好。"
吕阮秋从屋内走出,周桐立刻扑上去抱住:"娘!我想死你了!"
"巧儿呢?"吕阮秋拍拍儿子的背,目光却往他身后张望。
"脚扭伤了,没让她过来。"周桐松开母亲,突然叹了口气,"唉,本来想用私房钱给娘和巧儿买些首饰的,谁知..."
周平刷油的手一顿,猛地抬头:"臭小子你——"
"晚上一起去县衙吃饭吧。"吕阮秋打断丈夫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桐一眼,"正好把巧儿接来。"
周桐眼睛一亮:"好啊!"他转向父亲,故作委屈,"爹,我那1000两银子您给娘了吧?"
"什么1000两?"周平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好你个臭小子!栽赃是吧?"
周桐无辜地眨眨眼:"难道没给?那可是我攒了好久要给娘买玉镯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吕阮秋轻咳一声,周平顿时像霜打的茄子:"夫人,我真没拿他什么1000两..."
"好啦。"吕阮秋忍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周平眼睛一转,突然嘿嘿笑道:"过会儿我去衙门,把那小子其他藏钱的地方都给巧儿刨出来!"
周桐脸色一变,连忙告退:"我先回去准备晚饭!"说完拽着小十三就往外跑。
骑马回城的路上,周桐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忘了说红城监视者的事了!"
小十三转头看他。
"算了。"周桐摆摆手,"晚上吃饭时再说吧。"
等二人骑马回到县衙时,夕阳已经将石阶染成橘红色。推开小院门,就看见小桃鬼鬼祟祟趴在石桌上,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手指正偷偷摸摸往糕点盘里伸。
"咳!"周桐突然咳嗽一声。
"呜哇!"小桃吓得整个人弹起来,半块绿豆糕"啪"地掉在桌上。见是周桐,她立刻叉腰瞪眼:"少爷你干嘛!吓死人了!"
周桐把马鞭往门边一挂,挑眉道:"有必要偷吃吗?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那能一样吗?"小桃气鼓鼓地捡起掉落的糕点吹了吹,"偷吃的才香!光明正大吃着没感觉!"
周桐:"......"
正说着,老王挎着菜篮子从侧门进来,篮子里就躺着几根蔫巴巴的青菜。见周桐盯着菜篮子看,老王叹气:"少爷,这个时辰市集早散了,就剩这些......"
"我爹他们晚上要来蹭饭。"周桐一句话让老王僵在原地,"说是要尝尝红城带回来的——哎王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老王颤抖着放下菜篮:"我这就再去趟城东......"转头朝小桃招手:"丫头,跟我走。"
小桃"嗖"地窜到厢房方向:"我去陪巧儿姐!她脚伤不方便出来!"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老王幽怨的目光转向周桐。
"我烧饭!"周桐举手投降。
小十三默默起身,拎起空菜篮:"王叔,我去。"
"还是你小子贴心......"老王感动得眼眶发红,结果下一秒就听周桐扒着厨房门探头:
"记得骑马去啊!"
老王刚要感动,又听见后半句:
"我还等你回来烧饭呢!"
"少爷!"老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您刚不是说您烧吗?"
"开个玩笑~"周桐笑嘻嘻地接过菜篮放进厨房,"快去快回,我先把米淘上。"
等老王和小十三离开,周桐系上围裙开始备菜。他从水缸舀出两瓢清水倒入砂锅,指尖在水面轻轻一划——水位刚好停在第二道刻痕处。这是身为种花家子民的独门计量法,一道刻痕就是一合米的水量。
"哗啦——"白米入水的声音清脆悦耳。周桐的指腹贴着盆沿快速画圆,米粒在漩涡中翻滚,渐渐洗去浮尘。第三遍淘米水已经清澈见底,他手腕一抖,将米沥得恰到好处——湿润却不滴水,这正是焖饭的诀窍。
厢房方向突然传来"吱呀"开门声。徐巧扶着门框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小桃在旁边虚扶着,嘴里碎碎念:"巧儿姐你别逞强,要是你自己走,少爷肯定又要使唤我干活......"
"我哪有这么刻薄?"周桐举着湿漉漉的手抗议。
"上个月让我刷了三天马桶的是谁?"小桃翻了个白眼,"就因为我偷吃了您藏在书房梁上的蜜饯!"
周桐正要反驳,院门突然被推开。周平打头走进来,身后跟着吕阮秋、陈嬷嬷和大虎三人。周桐目光一扫:"三滚呢?"
"去叫倪小子了。"周平笑得意味深长,眼睛已经开始往各处墙角瞟。陈嬷嬷拎着个布包招呼:"老王呢?来搭把手......"
"买菜去了!"周桐一个箭步窜到院门口,"我去接他们!"临走还不忘回头喊:"巧儿你们先聊啊!"
周平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搓着手嘿嘿直笑:"跑得好!这下找钱更自在!"转头对徐巧挤眼睛:"好儿媳,老夫带你开开眼界,看看这小子藏了多少私房——"
"周平!"吕阮秋一把揪住丈夫耳朵,"没看见巧儿脚伤着?你去取来就是了!"说着亲热地挽住徐巧往石桌走:"红城好玩吗?桐儿没惹事吧?"
周平揉着耳朵,冲大虎二人一挥手:"干活!"三个男人立刻分散开来,熟练得像排练过无数次——大虎掀开厨房的柴堆,二壮直接爬上院角的枣树。
"老爷!"大虎突然从柴堆后举起个陶罐,"这有八十两!"
树上的二壮更绝,直接拆了截空心树枝,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子。
厢房窗前,徐巧望着这场"抄家"现场,手里的帕子越绞越紧。吕阮秋笑着拍拍她的手:"别心疼,娘教你个乖——桐儿藏钱的地方,至少有七处。"
"七处?"徐巧瞪圆眼睛。
"你公公年轻时藏过十三处。"吕阮秋抿嘴一笑,"最后连鞋底夹层都被我翻出来了。"
此时枣树上的三滚突然"咦"了一声,从树杈缝隙抽出一张对折的纸。展开一看,竟是张画满奇怪符号的图纸,边缘还标注着"八牛弩改良版"几个小字。
周平眼睛一亮,赶紧把图纸塞进怀里,冲三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树影婆娑间,几只麻雀惊飞而起,带着窸窣的振翅声掠过炊烟袅袅的厨房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