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帝国的余晖：明亲王篇》
乾泽站永恒历法1020年10月初。
在临江城墙上，望着远处滚滚东去的大江。三个月前，他带着残部从圣州突围时，身边还有三万精锐。如今，困守这座江边小城，手中兵力已不足五千。
"殿下，风大。"侍从为他披上锦袍。那袍子上绣着四爪金龙——亲王规格。尽管手下将士早已改口称他"陛下"，乾泽却坚持只接受"明亲王"的称号。
"明儿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乾泽问道，目光仍停留在江面上几艘渔船上。
"回殿下，世子已经完成《帝范》的诵读，正在练习骑射。"
乾泽微微点头。长子乾明今年十二岁，是他全部的希望。帝国覆灭那年，乾明才九岁，却已经懂得在逃亡路上不哭不闹。有时候乾泽觉得，这个儿子比自己更适合当皇帝。
城墙下传来一阵骚动。乾泽眯起眼睛，看见一队人马正通过城门。为首的青袍老者，正是他的岳父——慕容博。
"丞相回来了。"乾泽低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上的裂痕。
半刻钟后，临江城行宫的正厅内，慕容博躬身行礼。乾泽注意到，岳父的白发比三个月前更多了，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老臣参见殿下。"
"丞相辛苦了。"乾泽抬手示意他起身，"此行可有收获？"
慕容博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神龙王国龙英雄同意和谈，但条件苛刻。"
乾泽接过信，没有立即拆开："先说说其他消息。"
"是。"慕容博捋了捋胡须，"二皇子镇北王乾骁在北方收拢了旧部两万余众，据守黑石关；三皇子墨羽王乾翎在西南建立了'文渊阁'，聚集了前朝文士三百余人；四皇子玄机王乾渊行踪不定，有传闻说他去了风州..."
"风州？"乾泽眉头一皱，"五弟不是在风州自称皇帝吗？"
慕容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正是。玄机王似乎与幼子乾宸有所接触。"
乾泽冷笑一声："老四向来神神叨叨，不知这次又在谋划什么。"他顿了顿，"神龙王国那边呢？"
“不知道。”
乾泽终于拆开那封信。信中内容让他面色越来越沉。最后，他将信纸重重拍在案几上："荒谬！让本王放弃帝室身份，接受什么'临江伯'的封号？痴心妄想！"
慕容博叹了口气："殿下，留得青山在..."
"丞相！"乾泽厉声打断，"别忘了，你的女儿还是我的王妃，你的外孙身上流着乾氏皇族的血！"
厅内一片死寂。慕容博深深鞠躬，不再言语。但乾泽知道，这位老谋深算的丞相心中已有盘算。慕容家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三年前他们将嫡女慕容瑶嫁给五弟乾宸就是明证。
"你先退下吧。"乾泽疲惫地挥挥手，"明日再议。"
慕容博退出后，乾泽独自站在厅中，望着墙上悬挂的残缺地图——那是永恒帝国曾经的疆域。如今，这片广袤土地已被神龙王国，魔兽蚕食殆尽，只剩下几处零星据点还在他的兄弟们手中苟延残喘。
"父王。"一个清亮的童声从门外传来。乾泽转身，看见长子乾明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练习用的小弓。
"明儿，进来。"乾泽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乾明走到父亲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已初具储君风范，眉眼间既有乾泽的沉稳，又带着几分他母亲的秀气。
"今日骑射如何？"
"回父王，三十步靶，十中其八。"乾明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
乾泽拍拍儿子的肩膀："不错，但还不够。你二叔乾骁在你这个年纪，能五十步外射中铜钱。"
提到乾骁，乾明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父王，二叔真的能以一敌百吗？"
乾泽笑容僵在脸上。乾骁，他的二弟，永恒帝国最年轻的铁骑统帅。帝国覆灭时，乾骁带着最精锐的玄甲军突围北上，如今盘踞在黑石关，俨然一方诸侯。
"你二叔...确实勇武过人。"乾泽勉强承认，"但为君者，首重德行。你大伯父当年教导我，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乾明似懂非懂地点头。乾泽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本该在圣州的东宫接受最好的教育，如今却要在这偏僻小城学习如何当一个亡国储君。
"父王，听说五叔在风州称帝了？"乾明突然问道。
乾泽眉头一皱："谁告诉你的？"
"宫里的侍卫都在议论。"乾明抬头看着父亲，"他们说五叔穿龙袍，坐龙椅，还让臣子们称他'陛下'。"
乾泽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明儿，记住，永恒帝国的正统在我们这一脉。你祖父临终前，将传国玉玺交给了我。"
"那为什么五叔..."
"因为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乾泽打断儿子的话，"你其他几位叔叔也都自称皇帝，但这改变不了事实——我，乾泽，才是你祖父指定的继承人。"
乾明点点头，但乾泽看得出，这孩子心中仍有疑惑。这也难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理解成人世界的权力游戏？
"去吧，去找你母妃。"乾泽柔声道，"告诉她我晚些时候过去用膳。"
待乾明离开，乾泽走回案前，再次拿起那封神龙王国的信。信中除了劝降的内容，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神龙王国龙英雄已派使者前往风州，试图招安乾宸。
"愚蠢的五弟..."乾泽喃喃自语，"你以为神龙王国龙英雄真会容你做个傀儡皇帝吗？"
夜幕降临，乾泽来到王妃慕容芷的寝宫。这位丞相嫡女正指挥宫女们布置晚膳，见他进来，盈盈下拜："臣妾参见殿下。"
"免礼。"乾泽扶起妻子。慕容芷今年三十有五，眼角已有了细纹，但举止间仍保持着世家贵女的优雅。她是慕容博的掌上明珠，也是维系乾泽与慕容家联盟的纽带。
"听说父亲今日回来了？"慕容芷为乾泽斟上一杯清酒。
乾泽点头，没有多说。夫妻多年，他深知慕容芷始终在娘家和夫家之间走钢丝。三年前她妹妹慕容瑶被匆匆嫁给五弟乾宸，就是慕容家两头下注的明证。
"殿下有心事？"慕容芷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异常。
乾泽抿了口酒："丞相带回了和谈条件。"
慕容芷的手微微一顿："条件...很苛刻？"
"让我放弃帝室身份，做他们的临江伯。"乾泽冷笑，"还要送明儿去他们都城当人质。"
慕容芷脸色刷地变白："这...这绝不可行！"
乾泽看着妻子惊慌的样子，心中一软。无论如何，慕容芷是个好母亲，对孩子们的爱是真诚的。
"放心，我不会答应的。"乾泽握住她的手，"只是...临江城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慕容芷眼中泛起泪光："那该怎么办？"
"我已派密使联系二弟。"乾泽低声道，"他在北方势力稳固，或许能给我们庇护。"
"乾骁？"慕容芷惊讶地睁大眼睛，"但他不是一直与殿下..."
"不和？是的。"乾泽苦笑，"但如今国破家亡，我们兄弟若再自相残杀，乾氏血脉就要断绝了。"
晚膳后，乾泽独自来到书房。案上摊开的是临江城周边的地形图。
"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乾泽回头，看见慕容博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
"丞相深夜来访，有何要事？"乾泽警惕地问。
慕容博缓步走近："老臣刚收到风州密报，神龙王国使者已与幼子乾宸达成协议。"
乾泽瞳孔一缩："什么协议？"
"乾宸同意放弃帝号，接受神龙王国册封为'风州侯'。"慕容博声音平静得可怕，"作为交换，神龙王国承认他对风州的统治权，并承诺不伤害城中百姓。"
乾泽感到一阵眩晕。五弟投降了？那个曾经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要光复帝国的小弟，就这样屈膝了？
"无耻！"乾泽怒吼，"他怎敢背叛乾氏祖先！"
慕容博静静地看着女婿发泄怒火，直到乾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才缓缓道："殿下，临江城面临的局势比风州更严峻。宇文烈素有'屠城将军'之称，若城破..."
"你是来劝降的？"乾泽冷冷打断。
慕容博深深鞠躬："老臣是为殿下血脉考虑。世子年幼，若有不测..."
"够了！"乾泽厉喝，"我乾泽宁可战死，也不做亡国之奴！"
慕容博不再言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案上："这是老臣拟定的和谈条件，请殿下斟酌。明日午时前给神龙王国回复。"
乾泽看也不看那封信："送丞相出去。"
待慕容博离开，乾泽瘫坐在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五弟投降的消息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乾宸虽是最小的弟弟，但向来最得父皇宠爱。如今连他都放弃了，永恒帝国还有什么希望？
"父王？"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乾明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站在那里，"我听见您喊叫..."
乾泽强打精神，招手让儿子过来："没事，父王只是...做了个噩梦。"
乾明乖巧地靠在父亲膝前："母妃说，过几天可能要出门远行。"
乾泽心中一痛。慕容芷已经在为逃亡做准备了。"是啊，可能要去北方找你二叔。"
"二叔那里有草原和大马是吗？"乾明眼中闪着期待。
乾泽轻抚儿子的头发："对，有你最喜欢的草原和大马。"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乾骁能念在兄弟情分上，收留他们一家。
夜深了，乾泽将熟睡的儿子送回寝宫，然后独自登上城墙。远处，江对岸已能看到连绵的火把——神龙王国的先锋部队正在扎营。
"殿下，城墙风大。"赵无畏为他披上大氅。
乾泽望着远处的敌营，突然问道："赵将军，若明日城破，你会如何？"
赵无畏挺直腰板："末将誓死护卫殿下！"
乾泽摇摇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若事不可为，带着世子和王妃突围出去，去找镇北王。"
"殿下！"
"这是命令。"乾泽声音坚决，"乾氏血脉不能断绝。明儿...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赵无畏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遵命！"
乾泽扶起这位忠心耿耿的将领，两人并肩望着远处越来越密集的火把。神龙王国的大军正在集结，明日，这座小小的临江城将迎来命运的审判。
而在北方，他的二弟乾骁手握重兵；西南方，三弟乾翎聚集文士；遥远的南方，五弟乾宸已经屈膝投降；还有行踪诡秘的四弟乾渊...乾氏五兄弟，各自为政，如同一盘散沙。
"永恒帝国..."乾泽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