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尘埃在晨光中飞舞,俞锦绣踮着脚从最高层书架上取下一摞蒙尘的竹简。自从被"贬"到这里,她已整理了上千册典籍,比昭定司时更加自由——这里确实如肖铎所说,无人监视。
"《邺宫异闻录》?"她轻轻吹去竹简上的灰尘,解开系绳。
竹简年代久远,不少字迹已经模糊。俞锦绣小心翼翼地展开,突然,一段记载吸引了她的注意:
"景和十二年夏,有星坠于西郊,火光彻夜。旦日,民于陨坑得女子一人,衣饰怪异,言谈不通,自谓'天外来客'。女通晓未来事,能治不治之症..."
俞锦绣手指一颤,竹简差点落地。这分明是穿越者记录!而且时间是在二十年前,远早于她的穿越。
她急切地往下读:"...帝召入宫,封为'灵慧夫人'。后三年,夫人于月食之夜失踪,唯留玉璧一枚,上刻'日月同辉'..."
日月同辉!这不正是她穿越时那枚玉坠上的刻字吗?俞锦绣心跳如擂鼓。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别的穿越者?那位"灵慧夫人"后来去了哪里?是回到了现代,还是...
"俞文书好雅兴。"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锦绣惊得差点叫出声。肖铎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架旁,一袭靛青官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大、大人。"她慌忙起身行礼,下意识将竹简藏在身后。
肖铎挑眉:"藏什么?"
"只是...一些杂记。"俞锦绣强作镇定。
肖铎伸手,不容拒绝。她只得交出竹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若被他发现她在调查穿越者...
出乎意料的是,肖铎只看了一眼便合上竹简:"《异闻录》多是志怪传说,不必当真。"他将竹简放回架上,"今日是你生辰?"
俞锦绣一怔。她穿越后的身份文牒上确实写着今日是"俞锦绣"的生辰,但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下官...确实今日生辰。"
肖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赏你的。"
锦盒中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海棠花形,花蕊处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精致非常。俞锦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肖铎竟记得她的生辰,还准备了礼物?
"怎么,不喜欢?"肖铎语气冷淡。
"不,很喜欢!"俞锦绣急忙道,"只是没想到大人会..."
"昭定司惯例罢了。"肖铎打断她,"本座赏罚分明。"
惯例?俞锦绣暗自撇嘴。曹佥事上月生辰可只得了二两银子。
"谢大人赏赐。"她福身行礼,借机掩饰上扬的嘴角。
肖铎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却又停步:"今晚不要回储秀宫,在藏书阁过夜。"
"为何?"
"问太多对你没好处。"肖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俞锦绣摩挲着玉簪,心中既甜蜜又困惑。肖铎的言行总是充满矛盾——前一刻还送生辰礼物,下一刻又恢复冷面阎罗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感觉到那冰冷外表下的温度。
就像现在,他特意警告她不要回储秀宫,必定是预见到了什么危险...
正思索间,眼角余光瞥见竹简缝隙中似乎夹着什么。小心抽出,竟是一张对折的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俞锦绣刚要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将纸条塞入袖中。
来人是荣王府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我家王爷听说今日是俞文书生辰,特意备了薄礼。"
慕容高巩?俞锦绣警惕地接过锦盒。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看似普通,但盒底却藏着一张字条:"子时,西六所海棠树下,有关'灵慧夫人'之事相告。"
灵慧夫人!荣王怎会知道她在调查这个?俞锦绣心头大震。难道这是个陷阱?但若真有关穿越的线索...
犹豫间,天色已晚。俞锦绣决定先看看袖中那张纸条。借着烛光,她辨认出那是一封信的残页,字迹娟秀:
"...我已找到回去的方法,就在'日月同辉'之时。但高巩不可信,他与皇后...肖铎虽为宦官,却心存正义,若你见到他,告诉他音楼从未..."
信到此中断。俞锦绣双手发抖。这字迹与她在现代收到的神秘明信片一模一样!而内容更是惊人——写信者明显是穿越者,而且认识荣王、肖铎和步音楼!
"灵慧夫人"和步音楼之间有什么联系?荣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肖铎知道多少?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入夜后,俞锦绣按肖铎的警告留在藏书阁。约莫亥时,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她悄悄推窗望去,只见储秀宫方向火光冲天,人影绰绰。
"快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尖声喝道,"俞锦绣那贱婢一定藏了巫蛊之物!"
巫蛊?俞锦绣倒吸一口凉气。在宫中,这可是死罪!难怪肖铎不让她回去——他早就知道会有这场栽赃!
正惊惶间,藏书阁的门被猛地踢开。四名昭定司侍卫冲进来,为首的冷声道:"俞锦绣涉嫌行巫蛊之术,肖大人命我等拿你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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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锦绣如坠冰窟。肖铎派人抓她?是真心要治她的罪,还是...
"我跟你们走。"她强自镇定道。若这是肖铎的安排,必有深意。
——————
昭定司地牢阴冷潮湿。俞锦绣被关在一间相对干净的囚室中,既未被刑讯,也无人审问。只有一盏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铁锁轻响。肖铎独自走进来,黑色大氅在昏暗光线下如展开的鸦翼。
"大人是来问罪的?"俞锦绣率先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肖铎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近,在距她三步处停下。灯光从侧面照来,将他俊美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半。
"储秀宫你床下搜出了写着皇后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他语气平淡,"证据确凿。"
俞锦绣苦笑:"下官若真要行巫蛊,会蠢到藏在床下等人发现?"
"本座当然知道你是被陷害。"肖铎冷笑,"问题是,谁指使的?"
"荣王?"她试探道。
"聪明。"肖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幕后主使是皇后。她一直想除掉你,只是苦于没有把柄。"
俞锦绣想起那封残信上的警告:"...高巩不可信,他与皇后..."看来荣王与皇后确实有勾结。
"大人为何要将下官关在这里?"
"因为这是皇宫中最安全的地方。"肖铎轻声道,"在这里,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
他声音中的保护欲让俞锦绣心头一热。原来将她下狱是为了保护她...
"那封信呢?"肖铎突然问。
俞锦绣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信?"
"别装傻。"肖铎眯起眼,"《异闻录》里夹着的东西。"
他看到了!俞锦绣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从贴身处取出那张残页:"大人认识这字迹吗?"
肖铎接过,只看了一眼便瞳孔骤缩:"步音楼的字。你从哪得到的?"
步音楼?俞锦绣震惊不已。难道步音楼也是穿越者?或者她认识"灵慧夫人"?
"竹简里夹着的。"她如实回答,"大人,步娘娘与'灵慧夫人'有什么关系?"
肖铎神色陡变:"你怎么知道灵慧夫人?"
"《异闻录》里记载的..."俞锦绣突然意识到什么,"大人早就知道穿越者的事?"
牢中一片死寂。肖铎的目光如刀般锐利,似要看穿她的灵魂。良久,他缓缓道:"你不是俞锦绣,对吗?"
问题来得太突然,俞锦绣猝不及防。她该承认吗?若坦白自己来自未来,会被当作妖孽处死吗?但面对肖铎犀利的眼神,撒谎似乎毫无意义。
"我确实不是俞明远的女儿。"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无法解释我的来历,至少现在不能。"
出乎意料的是,肖铎并未震怒。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本座早该想到。你的言行举止,你的知识...都与常人不同。"
"大人不...不治我的罪?"
"为何要治罪?"肖铎反问,"你救了本座的命,控制了瘟疫,从未做过危害昭定司之事。"他顿了顿,"况且,步音楼临终前说过,会有'异世之人'到来..."
步音楼预言了她的到来?俞锦绣思绪万千。这一切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荣王约我子时在西六所海棠树下相见,说要告诉我灵慧夫人的事。"她决定坦白。
"果然是他。"肖铎冷笑,"他想引你入局。那棵海棠树下埋着步音楼的部分遗物,若被发现与你在一起,你就是下一个巫蛊案的死囚。"
俞锦绣背脊发凉。好毒的计谋!
"接下来怎么办?"
"你暂时留在这里。"肖铎转身欲走,"本座会处理。"
"大人!"俞锦绣忍不住叫住他,"为何要帮我?"
肖铎停在门口,没有回头:"昭定司从不欠人情。你救过本座,本座自当还你一次。"
门关上了,牢中重归寂静。俞锦绣摩挲着袖中的白玉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肖铎说谎时右手会微微收紧——刚才他说"还人情"时,那只手攥得指节都发白了。
他在乎她,远比愿意承认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