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庄园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斑。林乔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膝盖上摊开着那本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笔记复印件。三天了，她几乎将每一页都背了下来，却依然找不到能直接指向院长的确凿证据。
手指轻抚过那些冰冷的实验记录，林乔的胃部一阵绞痛。那些数字和图表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欺骗、被利用，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学生。而她，差一点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窗外传来鸟儿欢快的鸣叫，与室内的沉重氛围形成鲜明对比。林乔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小镜子前。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与皇家学院里那个不起眼的路人甲判若两人。
"林小姐？"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是管家玛莎夫人，"您的早餐。"
"请进。"林乔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
玛莎夫人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和新鲜水果。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有着和善的圆脸和锐利的灰眼睛，是加雷斯侍卫长的姑母，也是庄园的实际管理者。
"您又没睡好。"这不是问句，玛莎夫人放下托盘，责备地看了林乔一眼，"加雷斯大人说您需要保持体力。"
"我在找证据。"林乔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院长必须为他的罪行负责。"
玛莎夫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侍卫长派人送来的。殿下有消息了。"
林乔的心跳骤然加速。三天了，这是第一次直接来自凌墨的消息。她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玛莎夫人识趣地退出房间，留下林乔独自拆信。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凌墨熟悉的刚劲字迹：
"已说服父皇推迟通缉令。院长势力比想象的更深。证据保管好。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七日之内必到。——L"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庄园图书馆东侧书架后有我收集的院长资料，或可补充你的发现。"
林乔将纸条贴在胸前，闭上眼睛。短短几行字，却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她方向和希望。凌墨在为她战斗，即使面对皇帝和整个皇室顾问团也不退缩。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骄傲的皇子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的？是在图书馆里他专注阅读的侧脸？是在舞会上他带着她旋转时眼中的温度？还是在他不顾一切派人来救她的那一刻？
摇摇头，林乔将思绪拉回现实。现在不是沉溺于感情的时候。她有工作要做——找到更多证据，证明院长的罪行。
快速吃完早餐，林乔按照凌墨的提示来到庄园图书馆。这个房间比学院的小得多，但藏书同样精美。东侧书架看起来平平无奇，直到她注意到第三层有一本《帝国植物志》比其他书略微突出。
林乔抽出这本书，后面的墙壁上露出一个小巧的机关。她按下机关，整个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隐藏的小房间。
"天啊..."林乔轻声惊叹。
这个不足五平米的密室里，三面墙都贴满了照片、文件和手写笔记，中央的小桌上放着几个标有日期的档案盒。凌墨显然已经调查院长很久了。
林乔走近细看，发现这些资料按时间顺序排列，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一张泛黄的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年轻的院长与几位学者打扮的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个实验室。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在现任皇帝即位前一年拍摄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照片背面的题字："灵魂融合项目初始团队，愿吾等研究为帝国带来新纪元。"
林乔迅速翻阅相关文件，发现这个"灵魂融合项目"原本是皇室资助的合法研究，旨在开发治疗灵魂创伤的魔法。但在皇帝即位后不久，项目就被紧急叫停，所有记录被封存。
"为什么？"林乔自言自语，继续查找。
接下来的文件大多是公开记录——院长的升迁轨迹、学术发表、社交活动。凌墨用红笔在某些地方做了标记，但看不出明显问题。
直到林乔打开标有"近期活动"的档案盒，发现了令人震惊的内容。里面是十几份失踪学生的详细档案，每个都附有照片和背景调查。凌墨用红线将某些学生与特定的教授联系起来，形成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手绘图表，上面标注了学院旧图书馆、几个教授的住所和院长办公室之间的地下通道。凌墨在旁边写道："证据应在这些区域，尚未找到入口。"
林乔的心跳加速。这些地下通道！如果她能找到入口，或许能发现更多直接证据。但学院现在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最后一个档案盒上，标签是"边境联系"。里面的文件显示院长与几位边境领主有秘密往来，其中包括那个在宴会上见过的蓝外套男子。最近的一份密信复印件上，院长写道："实验已进入最后阶段，需更多皇室血脉样本以完成武器定制。"
"皇室血脉..."林乔倒吸一口冷气。这解释了为什么院长要针对凌墨！他不仅想帮助边境势力对抗皇室，还想开发专门针对皇室成员的武器！
这就是确凿证据！但如何将它和实验室的发现联系起来？如何证明院长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林乔继续搜寻，在档案盒底部发现了一张小地图——学院地下通道的详细平面图，某个区域被红圈标出，旁边写着："核心实验室？证据储藏处？"
就是这里！如果能找到这个房间，一定能找到连接院长与所有这些罪行的铁证！
林乔迅速将所有资料拍照备份，然后将密室恢复原状。回到卧室，她开始制定计划。凌墨说要等他，但那需要七天时间。七天足够院长销毁证据或逃之夭夭了。
不，她必须行动。但不是鲁莽行事。仔细思考后，林乔列出了需要的物品和可能的路线。秋狩庄园距离学院大约六小时步行路程，如果骑马会更快。她需要在夜深人静时潜入，找到那个核心实验室，拿到证据后立刻离开。
危险？当然。但比起那些成为实验品的学生，这点风险微不足道。而且...这是她能帮助凌墨的最好方式。
林乔抚摸着凌墨的纸条，做出了决定。今晚，她要返回皇家学院。
皇宫议事厅的气氛凝重如铅。凌墨站在长窗前，背对着满屋子的皇室顾问和贵族重臣。窗外是繁华的皇城景观，但他视而不见。
"殿下，联姻事宜不能再拖了。"首席顾问克莱门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北境公爵已经等了三个月答复。"
凌墨没有转身："我记得我说过，这件事容后再议。"
"陛下希望在下个月订婚仪式前确定人选。"克莱门特坚持道，"罗伊斯小姐和卡梅拉小姐都是上佳选择..."
"而我说过，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凌墨转身，目光如冰，"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议事厅一片寂静。贵族们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公然拒绝皇室联姻传统，这几乎是前所未闻的。
克莱门特清了清喉咙："殿下，请恕我直言，您近期的...反常行为已经引起诸多猜测。先是那个平民女孩，现在又拒绝联姻..."
"什么'平民女孩'？"凌墨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你是说被院长诬陷为间谍的无辜学生？还是指你暗中支持的那个疯狂实验的潜在受害者？"
克莱门特脸色大变："殿下！这种指控..."
"我有证据。"凌墨走向大厅中央，"院长和他的同伙利用皇家学院的学生进行禁忌的灵魂魔法实验，目的是为边境叛乱势力开发武器。而你们中的一些人..."他环视四周，"要么知情不报，要么直接参与其中。"
贵族们骚动起来，有人面露惊恐，有人则愤怒地反驳。
"肃静！"皇帝终于开口。他坐在高背椅上，面容疲惫但威严依旧，"凌墨，这些是严重的指控。证据在哪里？"
"被院长诬陷的那个女孩——林乔，她冒险收集了实验室的证据。"凌墨回答，"而我这边有院长与边境势力联系的确凿记录。"
"那个女孩现在何处？"皇帝问。
凌墨下颌紧绷："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院长和他的同谋被绳之以法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她。"
"荒唐！"一位年长贵族拍案而起，"殿下被一个平民女子迷惑，现在竟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拒绝联姻责任！"
凌墨冷笑："责任？真正的责任是保护帝国子民，而不是维护你们腐朽的阶级特权！那些被院长残害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帝国的未来？"
议事厅再次骚动。皇帝抬手示意安静："凌墨，你越界了。"
"不，父亲。"凌墨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如此亲密的称呼，"是这个世界越界了。我们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却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如果连皇家学院都成了犯罪温床，那么这个帝国还有什么希望？"
皇帝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起身："所有人退下。我要单独与皇子谈谈。"
贵族们不情愿地行礼退出。当大门关上，只剩下父子二人时，皇帝的表情软化了些许。
"那个女孩...对你很重要？"
凌墨没有立即回答。重要？这个词太轻了。林乔像一道光照进他循规蹈矩的世界，让他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她的勇气、智慧和那种不合常理的观察力...没有她，他可能永远发现不了院长的阴谋。
"是的。"最终他简单答道。
皇帝叹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皇室血脉..."
"血脉纯正的谎言！"凌墨打断他，"我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比别人高贵？因为祖先的功绩？那我们现在做了什么来配得上这种特权？"
"凌墨！"
"父亲，请听我说完。"凌墨的声音低沉下来，"这不仅是关于林乔，而是关于我们该成为什么样的统治者。院长之所以能为所欲为，正是因为我们创造的制度——贵族可以逍遥法外，平民的声音无人倾听。"
皇帝走到窗前，望着远方："你变得不像你了。"
"不，我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自己。"凌墨走到父亲身旁，"给我一周时间，我会带回所有证据。届时您会明白，真正的威胁不是边境叛军，而是我们内部的**。"
皇帝转身直视儿子的眼睛："七天。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你必须接受联姻安排，并放弃那个女孩。这是最后的让步。"
凌墨深深鞠躬："谢陛下。"
离开议事厅后，凌墨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侍卫长加雷斯正在那里等候。
"殿下，会议进行得如何？"
"如预期般糟糕。"凌墨脱下繁复的外袍，换上便于行动的便装，"准备马匹，我们今晚秘密前往秋狩庄园。"
加雷斯皱眉："但陛下刚刚下令您不得离开皇城..."
"所以我需要'秘密'前往。"凌墨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别在腰间，"林乔那边有消息吗？"
"今早收到玛莎的信，说林小姐发现了重要线索，正在研究。"
凌墨点头："好。我们必须赶在院长之前拿到确凿证据。备两匹最快的马，午夜从东侧小门出发。"
加雷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鞠躬："遵命，殿下。"
侍卫长离开后，凌墨走到窗前，望着皇家学院的方向。七天...不，他不需要那么久。有了林乔发现的线索和她冒险带回的证据，加上他这些年收集的资料，足以定院长的罪。
但更重要的是，他要确保林乔的安全。院长已经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凌墨从胸前口袋取出那张他珍藏的纸条——林乔在被救那晚悄悄塞给加雷斯的。上面只有简单几行字：
"证据已备份。旧图书馆地下有核心实验室。小心院长与克莱门特的关系。请保护好玛丽安和其他学生。——林乔"
即使在生死关头，她想的还是保护他人。这种无私的勇气，是凌墨在任何一个贵族千金身上都未曾见过的。
"等我，林乔。"他将纸条放回贴近心脏的位置，"这次换我来找你。"
夜幕降临，秋狩庄园一片寂静。林乔穿着玛莎夫人给她找来的侍女服装——深色朴素，便于夜间行动。她把头发紧紧扎起，戴上兜帽，将相机和证据的备份小心地藏在贴身衣物里。
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给凌墨，解释她的去向和计划。如果一切顺利，她会在天亮前带着确凿证据回来；如果不顺利...至少凌墨会知道去哪里找院长的罪证。
轻轻推开窗户，林乔顺着藤蔓爬下。月光被云层遮挡，正是夜行的好时机。马厩里，她昨天就注意到有一匹温顺的母马，应该适合她这样的骑术新手。
令她惊讶的是，马厩里已经有人了——玛莎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我就知道您会今晚行动。"老妇人叹了口气，"您和殿下一样固执。"
林乔僵在原地："我...我必须去。那些证据..."
"我知道，亲爱的。"玛莎夫人出人意料地走上前，递过包袱，"这里有食物、一点钱和一把更好的匕首。加雷斯年轻时用过的，比殿下给的那把更称手。"
林乔接过包袱，喉咙发紧："您不阻止我？"
"我活了六十八年，能看出什么人值得信任。"玛莎夫人帮她备马，"殿下选择您是有原因的。现在去吧，但答应我，天亮前无论有没有找到证据，都必须离开学院。"
林乔点头，突然拥抱了这位慈祥的老妇人："谢谢您。请告诉殿下...告诉他我很抱歉不能等他。"
玛莎夫人拍拍她的背："您亲口告诉他吧。现在快走，时间紧迫。"
林乔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秋狩庄园，然后轻夹马腹，向着皇家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皇宫东侧小门，凌墨和加雷斯也骑着马悄然离开，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进发。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也正踏上了这条危险的路。但他们的心指向同一个方向——真相与正义，还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