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儿。”
李唯脸色阴沉,看着满院的尸体,一字一句地道:“伽椰子已经出过手,短时间内不会再动。”
“我们得趁这段时间赶去千梵寺,那是这个副本里最大的佛寺,或许有自保的希望。”
“不过,”李唯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血迹斑斑的院落,“在离开前,分头找找这寺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佛经、法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众人虽心有惧意,却为了活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但还是有几个人蹲在角落,脸色煞白,眼泪横流,不断低声哭泣:“我不要去……我不敢……这也太离谱了……”
有的甚至直接跪地祈求,“佛祖保佑……保佑我们脱离这里……”
王猛和郑昊站在一旁,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算了算了。”李唯也没再强求,转头淡淡说道:“愿意去的人就去吧。”
“谁找到的东西就归谁。”
楚舜漫不经心地在常愿寺中闲逛起来。
明明整座寺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空气中还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血腥与死气,可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或惊惧,甚至连心跳都平稳得诡异。
他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仿佛那只是一滩洒落的墨汁。
“奇怪……”楚舜低声喃喃,“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也知道伽椰子到底有多恐怖。”
“可我到底为什么,就是一点都不害怕。”
“我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唐的错觉,仿佛他曾亲眼看过更可怕的东西。
楚舜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藏经阁。”
他推门而入,阵阵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经卷堆积如山,有些已经残破不堪。
“楚舜。”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轻声呼唤。
是江婉清。
她站在门口,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小声说道:“我有话跟你说,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楚舜点了点头,两人转入侧边一间小屋,刚推门进去,就发现韩奕正坐在里面,手中握着一串念珠,眉头紧蹙。
江婉清关上门,反锁。
她压低声音,说出一句让两人神情微变的话:
“那些资深者……不对劲。”
“昨晚我悄悄看了一下李梦瑶拿到的符箓。”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那根本不是警示符。”
“我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只觉得这符的气息不对。”
“正常的警示符,应该是阳属性的,会带有一丝镇煞的力量,就算再简陋,也该有一股微弱的排斥感。”
“可我拿起这符的时候,虽然没见过,但第一感觉就是凉。”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这更像是一种吸引鬼的符箓,能加速灵体对佩戴者的感知与锁定……”
“也就是说,那些拿着符的人,更容易成为伽椰子的攻击目标。”
楚舜面无表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伽椰子这种级别的鬼物,一般的符箓起不了什么作用。”
“换句话说,能对付伽椰子的符咒,肯定不是便宜货,怎么可能给刚认识的新人,一人发一张?”
“你跟其他人说了吗?”
江婉清摇头,“没有,所以我才把你和韩奕叫过来。”
韩奕盯着楚舜,语气虽轻,但话里却满是试探:“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否则你不会睡得那么安稳,还能第一个起来。”
“我感觉,那些资深者,根本没打算带我们一起活下去。”
“我们比一般新手好一点,但……说到底,也只是利用价值更大点的备用炮灰。”
“等那些没价值的新人死完了,”他冷笑,“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们。”
楚舜低头,拂去案上的尘土,露出一卷泛黄的经文,“那起码在那些人死完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资深者将搜刮来的经书与法器一一收入腕表的储物格中,而其余新人则只能亲自背负那些沉重的佛经、木鱼等杂物。
他们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只能尽可能的多带一些。
楚舜的怀里揣了一本发黄的经书,封面上满是梵文,他明明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当他第一眼看见这本经书时。
一个名字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金刚经》。
一股莫名的安定,令他不由自主地将其放入怀中。
韩奕则取了一串陈旧的念珠,通体乌黑温润,质地似木非木,珠面有细密的金色线纹,隐隐交织成复杂的咒印。
“这念珠不简单。”韩奕沉声道,“我感觉它在压制我的戾气。”
江婉清则从佛龛上拿下一尊小巧的铜质佛像,巴掌大小,通体却泛着奇异的青金光泽,背后似乎隐隐浮现火焰状的纹路。
她刚一触碰佛像,就感觉自己心神清明了许多,方才那股紧张与不安如烟消散。
“这是不动明王像。”她低语道,“护法之神,主镇压与驱恶……”
“我小时候在密宗见过一尊真品,但那尊都没这像来的古怪。”
三人没有明说什么,却下意识地相互靠近,宛若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小团体。
白天的咒怨世界,阳光明明亮得刺眼,温度却低得不正常,像是午后躲在树荫底下的坟地。
街上偶有行人,脚步匆匆,神情麻木,没人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就连出租车都远远避开,不肯停靠。
众人拦下一辆大巴,上车时司机笑着点头,只是眼神有些发直。
在确认了目的地千梵寺后,便关上车门,一脚油门开动了。
大巴车启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沉默下来。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
咯……咯……咯咯……
像是什么东西在车顶上爬动,又像是用手指关节敲着金属板的声音,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却极其分明。
突然,车厢最尾端的天花板上掉下一块灰尘,没人敢抬头。
一名新人死死捂着嘴巴,整个人僵硬得像尊雕像。
因为他旁边空座位的安全带,竟然慢慢自己扣上了,“咔哒”一声,如同有人坐下。
但那里根本没有人。
再往前几排,一个女生的长发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却又立马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窗外一片模糊,透过水雾与反光,众人看到有个白影倒挂在车窗外,一寸寸地朝前滑动。
咯……咯咯……咔哒。
车内的行李架突然震了一下,一个空行李袋掉落在走道上,摔开来,却没有任何东西。
新人们一个个低头,脸色煞白。
最后,坐在车尾的一个男生实在撑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拼命喘着气,像是要逃离这个活人地狱,“我不行了!有东西!”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骤然一顿。
然后,就在众人睁大的瞳孔中,他整个人像被揉进了一张纸里,“咔”的一声,诡异地折叠成一道黑影,啪地一声,消失在座椅缝隙间。
没有血,没有声响。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大巴像是一辆囚车,押送着他们向千梵寺驶去。
外头阳光很刺,树影斑驳在车窗上晃动,仿佛一只只爪子在摩挲玻璃。
楚舜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他亲眼看到那个人消失,就像一页旧报纸被人捏碎丢掉。
但他的心跳,依然平稳如初,甚至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不对劲。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为什么我不害怕?”
“刚才那一幕明明已经突破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
“我的眼睛看见了,我的大脑理解了,可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依然温热,没有任何焦躁或寒意,就像是在看一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怪诞电影。
“难道我那天被高空抛物砸到脑袋后,砸坏了神经?”
“失去了恐惧这种情感?”
楚舜的嘴角抽了下。
“可我也不叫楚轩啊。”
带着一点荒诞的自嘲,楚舜收回目光,眼中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神色。
如果连恐惧都没有了,那他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