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迅速用特制防火布盖住画作："这是正常的艺术宣泄疗法。"
但陈学文看见她悄悄将画塞进了防爆保险箱，午餐时，陈学文发现餐盘里的土豆泥在蠕动，当他用叉子戳下去时。
泥浆中浮出个微型人偶，穿着病号服的自己，人偶的嘴巴开合着，发出电子合成声：
"系统版本2.3.7即将强制升级，请保存当前记忆缓存。"
23床的老兵一枪托砸扁了人偶（尽管他并没有枪）："敌方侦察兵！全体隐蔽！"
餐厅灯光突然频闪，在明暗交替的瞬间，陈学文看见所有医护人员的脸上都戴着半透明的电子面具。
"你今天格外安静。"陈念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天的她穿着陌生的淡黄色套装，无名指上的戒痕消失了，"不喜欢我带的葡萄？"
陈学文盯着姐姐的手腕，伤疤变成了条形码，编号CM-8873-Beta。
"上周的火灾演习..."
"什么演习？"
"你穿着染血的婚纱..."
陈念初的笑容僵住了："医生说你最近出现新的幻觉类型。"
她掏出手机展示锁屏，是标准的蓝天白云壁纸，但陈学文在反光中看见另一个画面：冷藏舱里的男孩睁开了眼睛。
夜间查房后，影子先生从空调出风口爬出来。
今天他穿着和林医生相同的白大褂，只是名牌写着Dr. Illusion（幻觉医生）。
"他们给你编织的记忆就像瑞士奶酪。"
影子先生用手术刀切开墙壁，露出后面的电子线路，"全是漏洞。"
他递给陈学文一面镜子。
镜中的影像延迟了3秒才同步动作，而且时不时会变成十岁时的模样。
"知道怎么验证现实吗？"影子先生突然把镜子摔碎。
捡起一片锋利的碎片，"疼痛在梦里是被稀释的。"
陈学文用碎片划破手心，鲜血涌出的瞬间，整个世界如同老式电视机被关闭般收缩成一个亮点。
他发现自己站在圆形白色房间里。
四周墙壁是由无数个，微型屏幕组成的弧面，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版本的"陈学文人生"：
有的画面里他成了钢琴家；
有的显示他跳楼自杀；
最中间的屏幕上，十岁的他正在燃烧的房子里尖叫。
"欢迎来到核心认知层。"影子先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现在做个选择，继续当快乐的疯子，还是清醒的..."
"学文？"陈念初的声音突然切入。
陈学文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MECT治疗台上，头顶的无影灯里藏着无数个微型摄像头。
"能听见我说话吗？"穿着防护服的陈念初握着他的手。
"这次电休克治疗很成功，那些妄想电路板的症状应该消失了。"
陈学文想说话，但舌头上接着脑电监测电极，他看向单向玻璃窗。
倒影中的自己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和影子先生完全相同的笑容。
当医护人员解开束缚带时，陈学文突然弹坐起来，用梦游般的平稳声调说："我想吃草莓，姐姐。"
走廊的电子钟显示2023年4月1日，但在陈学文的视网膜角落，始终悬浮着一行半透明文字：
【系统警告：第7429号模拟人格出现自我意识，建议立即重置】
药物调整记录：
- 恢复奥氮平10mg nocte（因幻觉加重）
- 新增丙戊酸钠缓释片500mg b.i.d.（稳定情绪波动）
- 临时使用氯硝西泮1mg prn（控制急性焦虑发作）
- 计划性MECT治疗（第9次疗程）
行为观察
患者出现严重的现实解体症状，无法区分记忆、幻觉与真实事件。
观察到独特的"时间褶皱"现象，患者能预知3秒后发生的事件。
脑电图显示异常的γ波同步性，类似濒死体验者的脑电活动。
MECT治疗室的荧光灯管在陈学文眼中变成了流淌的银河，他平躺在治疗台上，手腕被皮质束缚带固定，这次用的是加厚型号。
因为他上次发作时扯断了标准款，天花板上那些原本跳芭蕾的霉斑。
此刻正上演着莎士比亚的《李尔王》，用菌丝组成的微型身躯表演着疯王的独白。
"今天感觉怎么样？"林医生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镜片后的眼睛每隔七秒就会变成全黑色，像被重置的监控摄像头，陈学文尝试移动舌头，碳酸锂导致的震颤让他的发音含糊不清：
"像...被塞进...俄罗斯套娃...最里层..."
护士正在准备丙泊酚注射剂，乳白色的液体在针管里缓慢旋转，形成微型漩涡。
陈学文突然想起上周的艺术治疗课，苏芮说过这种图案在西藏佛教中代表"轮回"。
"放松，只是常规治疗。"林医生调整着MECT仪器的参数。
金属电极片在陈学文太阳穴上留下冰凉的触感，"最近幻觉内容有变化吗？"
"天花板..."陈学文努力控制着眼球震颤，"...在演话剧。"
林医生头也不抬地记录："典型的颞叶癫痫样幻觉，看来前额叶刺激强度需要增加15%。"
当麻醉师将针头刺入静脉时。
陈学文看见自己的血液逆流进针管，在丙泊酚中形成珊瑚状的红色分支，随着药物推注，治疗室开始融化，墙壁像热蜡般垂落。
露出后面由无数个微型屏幕组成的矩阵，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版本的自己：
有的屏幕里他正在吞药；
有的画面中他掐住了林医生的喉咙；
最角落的屏幕上，十岁的他正从燃烧的窗户跳出来。
"开始三、二..."
林医生的倒计时突然卡在"一"上，如同损坏的录音带般不断重复这个音节。
陈学文发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天花板角落。
看着治疗台上的"自己"在电击下剧烈抽搐，那个躯体的脸突然变成了林医生的模样。
"认知重置进度87%..."
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在清理第7429号人格的记忆缓存..."
黑暗，陈学文在病房醒来，枕边放着朵新鲜的蓝玫瑰，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完美正弦波，这不是人类心跳该有的图形。
窗外在下雨，但雨滴悬浮在半空中，形成静止的银色网格。
"你醒了。"苏芮坐在床边，今天的她穿着量子物理学主题的T恤。
上面印着薛定谔的猫，她的左眼瞳孔是正常的，右眼却显示着不断跳动的二进制代码。
"第几次了？"陈学文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
"第九次MECT，也是你第三十七次问这个问题。"苏芮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
调出脑部扫描图，"好消息是前额叶代谢活动恢复正常了，坏消息..."
她翻转屏幕，显示出一段陈学文不记得录过的视频，画面中的他站在燃烧的实验室里，怀里抱着昏迷的陈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