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长痛不如短痛
快刀斩乱麻
……
安特一瞬间脑子里蹦出很多俗语,总之,
“你们不合适,她不是普通人……”
安特说道。
劳博眨眨眼,还是那副雀跃的表情:“什么意思?”
马车开始驶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裂响。
安特把牛皮纸袋“啪”地搁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声音压得极低:“看看吧,她只是在利用你。”
解开绕线,劳博抽出那一沓薄薄的纸页——
第一页,雷微娜的真实姓名、年龄、人际关系……
第二页,雷微娜与铁鸦帮首领马尔科·德维罗的合影。
第三页,第四页……
车厢里只剩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起初,劳博的嘴角还有笑意,慢慢的,笑容开始僵硬,就像冬天的冰凌挂在屋檐,随时会掉,却还固执地闪一下光。
随着一页页的往下,笑意一点点碎裂,碎得那么安静,连声音都没有。
他看到最后一行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骨,肩膀垮下来,背脊弓成一只空壳。
回程的路不长,却足够让阳光把车厢烤得闷热。
劳博张了张口,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气音,像漏气的风箱,再努力也挤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把资料重新折好,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学系鞋带的孩子,折痕歪歪扭扭,怎么也抚不平。
随后,他把那沓纸抱在怀里。车轮每滚过一截石板,他的呼吸就短一分。
霜打的茄子,蔫得无声无息。
那双曾经亮得要烧起来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灰白的雾,像黎明前熄灭的篝火,只剩几粒将冷未冷的余烬。
第一次动心的人,最怕的不是被拒绝,而是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件被标好价的工具。
马车颠簸了一下,劳博的额头轻轻磕上车窗,却感觉不到疼。
他只是慢慢、慢慢地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像要把整个身体塞进一个看不见的壳里,好让心脏别再继续往下坠。
马车辘辘碾过枯叶,秋阳透过晃动的帘缝,把金屑般的光斑洒在安特冷峻的侧脸上:“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我帮你。”
劳博靠在对面长椅上,他抬头,让光线照进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嗓音沙哑:“我不知道,安特。我现在心里很难受,只想一个人静静。”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把一切一股脑的卷成碎屑,漫天抛洒,一片狼藉。
安特把到嘴边的半截安慰咽了回去,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马车继续在秋风中轻晃,像一艘漂在死水上的船。车厢里没有人再开口,连呼吸都压得极低,仿佛再重一点就会把空气挤裂。
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车在秋阳下缓缓停稳,事务所门前的悬铃木抖落最后几片黄叶。
事务所的石阶被阳光晒得发白,安特先一步跳下车,灰呢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像一面来不及收拢的旗。
劳博落地时踩碎了一片枯叶,声音脆得刺耳。
推门进厅,尘埃在斜照里浮动。劳博把披风随手搭在椅背,动作机械。
安特忍不住开口:“劳博,你要不要……”
“不用担心。”劳博抬手打断,指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生硬的线。
劳博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称不上笑的弧度:“别忘了我是一名骑士,心理素质很强大……不过是一场意淫的破灭,这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安特沉默片刻,点头,随即抬手,用力拍在劳博肩上:“今天没任务。”
“那就好。”劳博扯了扯嘴角,转身朝楼梯走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去睡觉。”
他转身上楼,靴跟踏在木阶上的声音空洞、规律,像某种倒数。
安特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转角,随后脱下风衣,走向衣架。
“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这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狗血剧情?”
安特刚把风衣挂上衣架,脑仁里就炸开一声嫌弃到极点的女声。
——该死的,那个咋咋呼呼的神秘女孩子又出现了。
这个神秘女孩子已经安静了很长时间,可此刻她蹦出来的架势,依然和从前一样毫无征兆,且音量惊人。
这让安特很头疼:你到底是谁?
“窝嫩叠!”
女孩甩了句问候,声音里带着一种刚睡醒的鼻音,又混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火。
安特背脊一凛:她能直接读取自己的思维?那自己脑子里转过的所有念头,以及所有做过的事情,岂不是全摆在她眼皮底下?
“姑奶奶还没无聊到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女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别自作多情。”
可你能控制我的身体——这一点安特记得太清楚了。
“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女孩的声音带着磨后槽牙的怒意,“还不是你太废了。真以为我爱这样?你以为我想亲自下场?知不知道操控一次你的身体,我得消耗多少能量?”
“至于第一个问题——我是谁?”她拖长了音调,像猫逗耗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先交出正确密码,懂?”
又是密码。
安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骂你奶奶个熊!”女孩的声音瞬间拔高,震得安特太阳穴一跳,“要是你争气点,把污染源全清光,老娘早就能解脱了!还用这么憋屈?日你仙人板板,越说越气,睡了!”
这是要走了?好不容易能正常交流上,怎么就突然走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听着,姑奶奶困了,你现在的身体,嗯……”女孩的声音充满了不满,“差不多也恢复的全盛状态了,下次最好别再让我亲自下场,姑奶奶可没地方补充能量,用一点少一点,滚!!!”
脑海像被猛地拉上闸,万籁俱寂。
安特试着呼唤几声,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可至少,她帮安特解惑了一件事情,
【检测到指挥官并未完全康复,请指挥官阁下自行打野解决!】
再对照女孩临走前那句——
“你现在的身体,嗯……差不多已经恢复到全盛状态。”
两相拼接,拼图的最后一块咔哒落位:
怪不得最近安特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慢慢的提升,原来是这样。
可是,
“老师?师父?还在不在?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啊!!!我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剩下的污染源藏在哪里……”
窗外秋风卷过,事务所的招牌吱呀晃动。
“现在该干什么?”
安特这样问自己。
污染源在哪里?
武神殿那边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没有情报,安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去看看劳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