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姬妾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的手帕上沾满了血。
姒芳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侍奉五皇子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她的身影。
出圣嫌她无趣,却不会放过她,只会扇她巴掌,咬她血肉,折断她的双腿双脚,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承受着他的血腥与**。
直到她半死不活。
姒芳给她诊脉,她却挥开了姒芳的手,对她说道:“你不该那么艳丽的。”
她若不那般艳丽,她若丑一点,说不定就不会经历眼前的一切了。
姒芳想起先前那些仇视她的姬妾。
她嘴唇嚅嗫:“可,美貌无错啊。”
那姬妾笑了起来:“可出圣不会因为你无错就会放弃伸出对你的魔爪,因为他是高位者,他是强势者,他是倾斜者,所以他的所有言行,都会被人夸饰。”
她指向了那口井。
“我也无错,我只是想在宴会上打扮的漂亮些,受人夸耀,只不过是最浅薄的虚荣心而已。却被父兄送入了五皇子府,并且还需要通过自己的**,来做他们向上爬的垫脚石。”
“她们也无错,不也同样躺在了这里吗?”
那姬妾走向了那口井。
姒芳察觉到了她想做什么,她匆匆地想要去拦住她,可她的腿早已经被打折,现下坐着轮椅,根本阻止不了那名姬妾。
她亲眼看着她投入了井中,带着解放的笑容。
姒芳手脚冰冷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五皇子府里头的那些人,最需要医治的从来都不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心灵上的压抑与痛苦,扭曲与不甘。
许是医者仁心,姒芳没有再抵抗五皇子的触碰。
她就想着,倘若她承受的多些,或许其他女子就可以承受的少些了。
可她的顺从,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揣测。
那些被骗进来的女子,纷纷对她侧目而视,满怀愤怒与怨毒。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不用承受五皇子的暴戾与打骂,不是应该更加开心吗?
后来,她逐渐知晓了答案。
因为在这些人眼里,错的不是出圣,而是被出圣强迫的其他女子。
她们承受过出圣的温柔对待,享受过出圣的花言巧语,认为他这样的一个烂人,就是一个翩翩公子,他根本不可能犯错。
犯错的是其他女人。
如果不是你过度打扮,我的夫婿会喜欢你?
如果不是你蓄意勾引,我的夫婿会爱上你?
如果不是你苦心钻研,我的夫婿会因为你而冷落我?
她们每个人都这么想,都觉得错的是她,是她们,是受害者,而不是想着始作俑者始终都是那个将他们骗过来的男人。
出圣完美的将矛盾转化,让她们自相残杀,苦苦挣扎。
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地想着,真不愧是他啊,魅力如此之大,引得这么多女人都为他纷争不止了。
这是雌竞。
是毫无意义的,只会便宜加害者的雌竞。
于是,姒芳又做出了一个出乎别人意料的举动,她没有怨怼那些深陷泥潭的女子,而是劝导她们,引导她们,让她们认清现实。
而那些姬妾,有一部分执迷不悟,仍然会觉得是其他女子阻碍了她和她“夫婿”恩爱的路途,由此对她们仇视怒视。
而有一部分也从开始对她的怨怼谩骂,到后来的神态缓和,再到后来的奋起抵抗。
只是姒芳不愿意她们去奋起抵抗。
因为她始终都清楚,她们是弱势者,她们没有资格去和那男人强硬对撞。
她始终以最温柔的态度去包容患者。
可她们,真的就要被困在这婚姻的牢笼之中,困在这暴力的旋涡之中,如此不甘地度过这一辈子吗?
姒芳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度过不了一辈子了。
她的器官在无数次的殴打之中逐渐衰竭,她的生命在无数次的殴打之中逐渐流逝。
她的所作所为,五皇子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只不过先前对她兴趣未散,所以才会容许默认罢了。
但等到他厌烦了姒芳,他就会再次朝她动手。
那一次,她周身被出圣打骨折了二十一处,腰腹上是被划开了一道三十厘米的口子,就连最重要的肾脏,都被出圣给彻底打废。
她是个医者。
她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也没有办法拯救被困在那口井里的无数女性。
她的反抗,她的奔走,她的呼号与呐喊,只能变成极为可笑的,微不足道的,满足出圣变态心理的行为罢了。
两年时间,她死在了这口井里头。
临死之前,她接收到了家人留给她的最后一份传讯。
那是她的弟弟,她们家族中的异类。
是一只无比弱小的兔子。
他救不了她的,纵然他是她最亲密的家人,他也没有办法越过那五皇子府巍峨的高墙,将她从那口井中带回来。
但姒芳,还想要再试试。
她将她的记忆抽取了出来,封在了留影石当中,传递给了久昼。
或许久昼做不到,但总有人能够做到的。
总有人能够推翻这高高围住的墙垣,总有人能够诛杀这洋洋得意的施暴者,总有人能够看到她们所遭受的一切,总有人能够看到在那口井中被淹没的累累白骨。
为她们发声,为她们不平。
直至,天光大白。
留影石上面的虚影彻底消散,明照霜隐忍已久的拂霜早已经一剑刺向了玄归的胸口,带着无尽的怒意。
她反问:“这就是你口中说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玄归被她刺得又是一疼。
他现下动弹不得,只能解释道:“我们妖界弱肉强食.....这有什么的。疼疼疼.....你轻点行不行!况且,这些都是我孩儿的家事,能算什么大事。”
明照霜听到这话,冷笑:“所以你认为,这种故意伤害与故意杀害,都只能算是家事,充其量都只是‘家暴’?我们外人不该管,对吗!”
这出圣还真是个畜生!
玄归还没有开口,在上首的灰灰就说道:“这段留影石,不能放出去。”
这已经不是杀两人的问题了,这分明就是他们妖族皇室形象的问题,若是放了出去,他们玄鸟一族的名声就算是彻底臭了,届时动摇的就是他们的皇权。
毕竟在妖界,还是崇尚男女平等的。
结果在五皇子的府邸之内,居然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一幕,怎么叫人能够相信。
灰灰也觉得他这子孙真不是个东西,惹得他都想扇玄归两巴掌,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能把孩子教成这样,也是个妖才!
但现下到底关系到玄鸟一族的声誉,他不能同意将这份留影石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