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的京城,细雨如丝。顾长青站在王府书房窗前,手中摩挲着那片龟甲残片。
窗外的杏花被雨水打湿,零落的花瓣粘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地图上斑驳的矿脉标记。
"王爷,药煎好了。"老仆捧着药盏轻声道。
顾长青接过药盏,琥珀色的药汤里沉浮着几粒紫红色晶体——正是叶明送来的"胡杨泪"。他轻轻搅动药匙,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君泽醒了?"
"刚醒。"老仆压低声音,"太医说殿下脉象仍弱,但这药......"
顾长青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端着药盏走进内室。床榻上的李君泽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见顾长青进来,他勉力撑起身子:"王叔......安阳有消息了?"
"叶明找到了解决之道。"顾长青将龟甲残片放在他掌心,"还送来了这个。"
李君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古老纹路,突然停在某个符号上:"这是......黑狼部的圣泉标记。"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矿脉深处有活水!"
"正是。"顾长青扶他饮下药汤,"叶明提议以水取铁,不动山体分毫。"
药汤入喉,李君泽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忽然抓住顾长青的手腕:"北燕使团......"
"昨日已进宫面圣。"顾长青面色阴沉,"献上了十二名宗室女,说是要......"
"和亲?"李君泽猛地坐直,又因剧痛倒抽一口冷气。
顾长青按住他:"陛下尚未应允。但王琼一党极力鼓吹,说什么'化干戈为玉帛'......"
窗外雨声渐急。李君泽望向被雨水模糊的窗棂,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安阳城:"王叔,我要见父皇。"
"不可!你现在的身子......"
"正是因为时日无多。"李君泽从枕下取出块玉佩——上面雕着株幼苗,正是胡杨的形状,"请王叔安排。"
与此同时,礼部值房里,周延儒正与北燕使节密谈。
烛光下,使者捧出个锦盒:"这是三皇子特意为周大人准备的。"
盒中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通体紫红,刃口泛着诡异的蓝光。周延儒刚想触碰,使者却拦住他:"小心,此刃淬了'锁魂散',见血封喉。"
"我要的不是凶器。"周延儒眯起眼睛,"是矿脉图。"
使者神秘一笑,又从怀中取出卷羊皮纸:"真正的矿脉走向,连黑狼部那些蛮子都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三皇子说了,只要促成和亲,漠北五城的收益,分周大人三成。"
周延儒的指尖在羊皮纸上轻轻滑动,突然停在某处:"这里标注的'秦渠'是......"
"古河道。"使者眼中闪过狡黠,"若能疏通,白鹿河就会改道流入北燕。到时候......"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周延儒猛地推开窗,只见一只黑猫窜过屋檐,消失在雨幕中。
二月十五,天刚放晴。一顶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进了皇城偏门。轿中的李君泽裹着狐裘,手中紧握着那封叶明的奏折。
当小轿经过文华殿时,他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琴声——是《胡笳十八拍》,却夹杂着陌生的胡语唱词。
"停轿。"他轻声吩咐,"那是何处?"
抬轿的侍卫低声道:"回殿下,是北燕使团进献的乐伎,陛下赐居撷芳殿。"
李君泽眸光一冷。撷芳殿紧邻御书房,父皇这是......
御花园的凉亭里,李景隆正在赏梅。
见李君泽被人搀扶着走来,他眉头微皱:"朕不是让你静养吗?"
"儿臣有要事禀报。"李君泽跪下行礼,从怀中取出奏折,"安阳知府叶明,已找到不开矿而取玄铁之法。"
李景隆草草浏览奏折,突然冷笑:"就凭这'滤水取铁'的儿戏?朕已命王琼督造三百艘战船,只待玄铁到位......"
"父皇!"李君泽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北燕献女,实为间谍!儿臣查到,那些女子皆习'摄魂术'......"
"荒唐!"李景隆拍案而起,却又在看到儿子惨白的脸色时缓了语气,"你病糊涂了。太医!送太子回宫!"
李君泽被扶起时,袖中悄然滑落一块玉佩,正掉在永嘉帝脚边。
皇帝拾起一看,是块雕着胡杨的寻常玉佩,背面却刻着行小字:"根连三族土,叶护九边春。"
"这是......"
"安阳孩子们送给儿臣的。"李君泽虚弱地笑了笑,"他们说,胡杨能在最苦的地方扎根。"
李景隆握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他望向儿子单薄的背影,突然高声道:"传旨!三日后大朝会,议北燕和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