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脑叶:加入研究所,我改变了一切 >  第123章 试炼:基石

当罪人们再度恍惚站定时,冰冷的银白色已包裹周身。宗教层——一座由无数相互咬合、永恒转动的巨大时钟齿轮构筑的寂静圣堂。时间在此地仿佛有了实体,低沉的齿轮啮合声是唯一的祷言。

舞台中央,那道苍老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如同这时间圣殿的基石。偏分的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平静如古井,一只单片圆形眼镜折射着齿轮运转的冷光。深色西装笔挺,外罩的纯白长开襟外套垂落,散发着历经岁月洗礼的威严与一种近乎神性的安定感。

“呼~看上去这位司书…应该好说话点?”罗佳小声嘀咕,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显然被binah层折磨得不轻。

<嗯…希望吧。>

但丁转头看了眼其他罪人。

鸿璐的脸色依旧苍白,尽管以实玛利和辛克莱低声安慰,他只是机械地摆手摇头,将翻涌的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堂吉诃德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样子binah的话对她打击很大。不过但丁相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其余罪人虽然没有把情绪体现在明面上,但心情应该也不太好。

但愿这位司书…能有所不同。

仿佛感应到他们的注视,那苍老的身影缓缓转过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单片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但丁的钟表头上,那眼神深邃如渊,沉淀着难以计量的时光。

“幸会。”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教堂深处传来的钟鸣,带着奇异的共鸣感直接抚过意识。“我是宗教层的指定司书,hokma。”

<你好。>但丁伸出手,带着一丝试探性的礼节。

hokma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短暂而有力地一握。

“我与binah持相似的观点。”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让刚刚升起的些许温度瞬间冻结。

<…您是指?>

“图书馆,对你们而言,来得太早了。”hokma的话语清晰而直接,如同陈述一个既成事实。“力量、智慧、乃至存在的本质,你们都尚未真正触及。”

“然而,”他话锋微转,“建议止于建议。我不会阻拦你们的选择,正如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驻。”

“你们在收集金枝?”这并非疑问,而是确认。

<……是。>但丁无法否认。

hokma微微颔首,单片镜闪过一丝冷光:“盲目的寻宝者。你们甚至不知金枝为何物,它因何而生,又承载着何种重量,便甘愿成为挖掘他人遗产的…盗墓贼。”

<遗产?>

“金枝,连同孕育它的脑叶公司本身,皆是老师遗落在这都市的遗产。”hokma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敬重。

<你说的老师…也是指顾问吗?>

“不。”

但丁悄悄松了口气。

“我的老师,是另一位伟大的人,高瞻远瞩的人。”

“建立了脑叶公司,创造了安吉拉,名为艾因的那位人。”

“眺望远方的人。想要到达无法到达之处的人。”

<……>

“啧!又是自顾自说一堆听不懂的谜语!”希斯克利夫终于按捺不住,烦躁地踏前一步,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我算看明白了!你和那个binah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能好好说话的主儿!”

他环视同伴,看到众人眼中深藏的疲惫与认同,声音更大了几分:“省省吧!直接点!你把试炼拿出来,我们麻利儿地完成,大家各走各路,你好交差,我们也好回去跟顾问交代!皆大欢喜!行不行?”

希斯克利夫的话无疑说出了在场所有罪人的心声。

hokma听完默默点头:“也好。”

他也不想和这群人过多交谈。

“此处是你们试炼的终点。宗教层的试炼,名为基石。”

hokma缓缓抬起一只手,并未指向任何具体事物,而是仿佛在虚空中描绘。“基石,是支撑一切的根本。对于图书馆,它是知识、是真理、是安吉拉的意志。对于你们……则是你们存在的缘由,你们行动的信念,以及你们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试炼很简单,却也最难。”hokma的声音依旧平稳,“你们将步入记忆回廊。回廊会映照出你们每个人心中最深沉的执念、最珍视的片段、或是最不愿面对的伤痕。”

他手中的书册无风自动,缓缓翻开。书页并非纸张,而是流动的光影。随着书页的翻动,整个宗教层的光线开始扭曲、汇聚,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门扉。门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氤氲着雾气、光影不断变幻的虚无之境,隐约可见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片段在其中沉浮。

“穿过它,承认它,无论它是光辉还是晦暗。唯有如此,你们才能确认自己为何前行。”hokma的目光锁定但丁,“但丁,你失去了很多。找回它,或者……确认它的缺失本身,就是你存在的基石。”

当罪人依次踏入光门,他们的身影瞬间被氤氲的光雾吞没。每个人都被分隔开来,进入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由记忆与潜意识构筑的幻境空间。外部视角看,他们只是站在原地,双目紧闭,表情各异。

李箱站在一片云海之上,脚下是模糊不清的都市倒影。无数面镜子悬浮在空中,映照出他不同角度的身影,但每一个都显得模糊、割裂、不真实。他试图触碰镜子,镜子却碎裂成更多碎片。

浮士德困于一座迷宫。无数个与她面容相似、却身着各异服饰、气质或冰冷或狂热或绝望的“浮士德”从虚空中走出,无声地注视着她。她们是她的可能,她的歧路,她的镜像。

堂吉诃德站在一片鲜红的废墟之上,周围是哀嚎并流泪的人们。她手持长枪,但“驽骍难得”却沉重无比。幻象中,一个模糊但威严的身影在远处战斗,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也无法真正保护任何人。

良秀置身于焚尽一切的业火核心。凄美的飞蛾前赴后继地扑向毁灭的烈焰,在爆裂的火星中化为灰烬。然而,火焰最炽烈的中心,那面描绘着扭曲“艺术”的屏风,却在灰烬与毁灭中愈发妖异刺眼,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美。

默尔索站在一片绝对的空旷之中。

鸿璐蜷缩在一个金碧辉煌却冰冷窒息的巨大鸟笼中。笼外是光怪陆离、充满危险的景象。他尝试触碰笼子的栏杆,却被无形的电流刺痛。一个严厉的女性声音在耳边低语:“宝玉啊,世代家主不可断绝于此…”

希斯克利夫置身于一个破败、肮脏的后巷角落,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眼前是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身影——一个对他施以暴虐的“亲人”,以及一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幼小自己。

以实玛利站在剧烈摇晃的捕鲸船甲板上,脚下是翻涌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海洋。巨大的阴影在海底游弋。罗盘在手中疯狂旋转,失去方向。

罗佳坐在一张巨大的赌桌前,对面是无数看不清面容的赌徒,赌桌中央,一把血迹未干的斧头寒光刺目。骰子滚动的声音如同丧钟。

辛克莱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家。火焰吞噬一切,熟悉的亲人的哭喊声清晰无比。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孩子,但他依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无尽的悔恨和“如果当初……”的念头。

奥提斯身处一个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战场。她站在制高点,冷静地指挥着,但每一个命令下达,都伴随着屏幕上一个代表士兵生命的光点熄灭。一个严厉的声音质问:“你的胜利,是用多少生命堆砌的?”

格里高尔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布满粘液的昆虫巢穴和整洁但压抑的人类房间的交界处。他的身体在虫与人形之间不断扭曲、挣扎。昔日的同事朋友用惊恐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呼唤他过去的名字。

但丁的幻境最为特殊。他并非置身于某个场景,而是漂浮在一片由无数破碎的时钟零件、扭曲的齿轮、烧焦的文件残片以及闪烁不定的、意义不明的都市影像组成的混沌星海之中。刺耳的、不同步的滴答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些模糊的片段闪现:

冰冷的手术台灯光。

戴着面具的身影俯视着他,手中拿着连接着管线的钟表头颅部件。

一个模糊但威严的身影在对他下达指令,声音冰冷。

一张印有“L公司”的文件一角,上面有“金枝计划 - 执行者:dante”的字样,但很快被火焰吞噬。

无数张痛苦、哀求的人的脸在齿轮间浮现又消失。

一种巨大的、源自存在本身的空虚感和被操纵感几乎将他淹没。

hokma的声音如同穿越迷雾的灯塔,直接在他们意识深处响起,并非指导,而是叩问:

「镜中的倒影,哪一个,才是你愿意承认的我?追寻本身,是否已是意义?」

「无数的可能,是否存在未被观测到的价值?」

「你所信仰的光明,是照亮他人,还是抚慰自身的幻影?」

「焚烬万物,灰烬之中,你欲留驻的至美…究竟为谁而绽?又为谁凋零?」

「若无命令,你是谁?」

「紧闭心扉,画地为牢。这金玉之笼,究竟困住了你的身…还是你心中…对宝玉身份的恐惧?」

「你因何而怒?那怒火之下,守护着什么,又在逃避什么?」

「罗盘指向的目标,是否也成了你心灵的囚笼?失控的海洋之下,是否潜藏着被忽略的真实?」

「你手中的筹码,真是你愿意付出的代价吗?还是恐惧让你不敢看清真正的赌注?」

「那场焚尽旧日的大火,灼毁的是故园残垣…还是你…迈步向前的勇气?」

「秩序的高塔下,埋葬着多少无声的代价?亮眼的光环,是否也遮蔽了你心中的战场?」

「你抗拒的躯壳,是否正是你灵魂最真实的模样?接纳它,是否意味着背叛过去的自己?」

对但丁,hokma的声音最为沉重,仿佛穿透了时光:“齿轮转动,时光回溯……代价由谁支付?你究竟在守护谁的意志?L公司的遗产,是你要背负的十字架吗?看着那些因你而一次次踏入地狱的脸孔……但丁,你究竟在逃避什么?你存在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随着这最后的、振聋发聩的质问,但丁意识混沌星海中,猛地炸开一道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cENSoREd】

这惊鸿一瞥的画面如同惊雷,在但丁的意识中炸开。强烈的冲击让他瞬间从记忆回廊中“弹”了出来,踉跄一步,钟表发出急促紊乱的咔哒声。其他罪人也仿佛大梦初醒,纷纷睁开眼睛,表情各异。

hokma看着回归的众人,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册。

“信仰,并非盲从。基石,亦非永恒不变。”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稳。

“真正的基石,在于你对其的认知与选择。知晓为何而战,知晓守护何物,知晓付出的代价……即使那基石是迷茫本身,承认它,便是立足的起点。””

“你们已直面了内心的深渊,或窥见了其轮廓。这便足矣。宗教层的试炼,完成了。” hokma微微颔首。

“你们的顾问,在下一层等候。”

hokma侧身,他侧过身,身后那由无数精密时钟齿轮构筑的墙壁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上延伸、笼罩在柔和而神圣的微光中的阶梯。

通往心理层的道路,已经随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