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单薄的家居棉袍,不知何时,竟悄然滑落!
此刻,江河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了——毫无阻隔的、属于年轻女性肌肤的温热与惊人的柔软!那温热的触感,细腻而柔滑,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弹性和生命力,紧紧地贴着他因紧张和寒冷而略显僵硬的脊背。那曲线玲珑的起伏,那毫无保留的依偎,带着一种绝望后的本能渴望,一种寻求温暖和真实触感的原始冲动,像电流般瞬间传遍江河的全身!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只剩下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以及两人骤然变得清晰可闻的心跳声。破碎的门洞外,风呼啸的声音似乎也遥远了。
皮若韵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贴着他,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他的骨血,汲取那份足以驱散所有阴霾和恐惧的安全感。她的脸颊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滚烫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衫,灼烧着他的皮肤。
江河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磐石。他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身体线条,和那微微起伏的宽阔胸膛,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那双刚刚沾染过死亡、此刻却映着孩子安睡面容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剧烈地翻涌着。
江河扭转身子,把皮若韵抱在怀里。
皮若韵如同被抽走浑身的力气,任由着他把她抱起、一走走向床边……
冰城警察厅接连出事,厅长张茂魁很是头疼。
电讯处副科长唐杰中被处长三木平一郎派到了饶河县“指导工作”。饶河县地处乌苏里江中下游,孤悬边陲(伪满时期属三江省,后划归东安省),与俄罗斯隔江相望,边境线长达128公里。
饶河方面急电:唐杰中及饶河警察局电讯科两名警员,开车从饶河返回冰城,顺公路穿越三江平原沼泽地带时,人车失踪!
张茂魁命令他们再探再报。
暮春的冰城透着一股湿冷的阴郁。警察厅长张茂魁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间的烟头几乎燎到案卷。
“饶河急电!”秘书撞开门的声音惊飞了窗台上的灰鸽,“唐科长携两名警员驱车返哈,穿越三江平原时连人带车消失!搜救人员刚刚发现了他们的车子……”
张茂魁的钢笔尖重重戳进地图:饶河县孤悬乌苏里江畔,隶属伪满三江省,与冰城直线距离虽不足五百里,实际却需绕行佳木斯、密山,八百公里险途横穿沼泽绝地。开春翻浆的泥潭,向来是吞噬生命的无底洞。
秘书的声音带着沉重:“现场迹象表明,三个人……可能全都被沼泽吞噬了!”
噩耗刚通知到唐杰中同在电讯处上班的妻子皮若韵,紧接着,已经两天多日未在单位出现的三木平一郎又被曝尸西郊污水沟!
两桩案子像绞索勒紧了警察厅的咽喉。
城西排污渠的腐臭在暮春的湿暖中发酵成粘稠的毒雾。当巡警的钩杆从墨绿色泡沫里拖出那团不成形的肉块时,围观人群中爆发的呕吐声比警笛还刺耳。
法医的橡胶手套在尸体颈部滑脱了三次——野狗将喉管撕扯得如同破渔网,裸露的颈椎像生锈的铆钉扎进烂肉里。浸泡多日的皮肤如同泡发的宣纸,稍一触碰便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紫色的肌理。最骇人的是那张脸:右颊被啃得只剩颧骨支架,左眼窝塞满淤泥,而完好的左嘴角竟凝固着一丝诡谲的笑意,仿佛在嘲弄打捞者的惊惶。
“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法医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发闷,“右腕有淤痕,但致命伤在颈椎……扭断的力道极大。是人为还是意外坠渠导致……尚不能完全确定。”
皮木义凝视着那具残骸,胃里的早餐翻涌至喉头。
妹夫唐杰中“失联”他早有预料,因为三木早就给他“打过招呼”。但三木本人出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自己那个妹妹——她有杀三木的动机!但随即他又否定了:她有那个心,也绝没那个本事!徒手扭断三木这种壮汉的脖子,得是一个经验老道、心狠手辣的杀手所为!
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当地的抗日武装。如果是他们干的,必定会在尸体上留下“罪状”,宣告自己的存在并以此大做文章!
突然,皮木义感觉后背一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难道……是“他”来了?
上次,“他”就曾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家里,甚至在饭店面对自己叫来的一个小队鬼子宪兵都毫无惧色……
暮色像一盆打翻的墨汁,沉甸甸地泼在冰城的屋顶和街道上。警察厅特别行动课课长办公室的灯亮得刺眼,皮木义却觉得那光像是冻住了,照得人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他枯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间的香烟烧到了滤嘴,烫人的灰烬簌簌落在擦得锃亮的桌面上,留下几点灰白,他却浑然不觉。
桌上摊开的,是两份报告。一份来自千里之外的三江平原:唐杰中,连同饶河县警察局电讯科的另外两人,连人带车,彻底消失在开春翻浆、吞噬一切的沼泽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另一份,带着西郊排污渠那种特有的、混合着腐烂淤泥和化学废料的恶臭气息,是法医对三木平一郎那具残缺尸体的冰冷描述——颈椎被巨力扭断……
七天前,就是在这个办公室,三木平一郎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凑得极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得意:“等唐杰中那小子淹死在饶河的烂泥塘里,你妹妹就成了水灵灵的小寡妇,啧啧……那枕边的位置,总该换人躺躺了吧?到时候,还得靠大哥你美言几句,嘿嘿……”
烟头彻底灼痛了手指,皮木义猛地一哆嗦,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狠狠将烟蒂摁灭在三木平一郎那份尸检照片上。照片里那凝固的诡笑似乎扭曲了一下,刺得他眼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