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祁遥却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祁夙不由微微攥紧了手边的被褥。
待气息平稳后,祁遥才抬起那双染着水气的眸子看向祁夙。
“小公子好生修养便好,至于别的什么,不重要。”
不重要?
祁夙不由有些讶然,猛的抬头看向祁遥那双平淡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眼睛。
这一年多他见过太多刨根问底、试探、怜悯、算计的眼神,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这样……毫不在意。
祁夙脱口而出:“你不怕救了我有麻烦?”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质疑。
他带着伤又来历不明,换谁都应该警惕。
祁遥轻轻笑了一声。
他本就容貌优越,这一笑,宛若冬日暖阳,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祁夙原本充满防备的心脏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细细小小的缝隙,温和的柔光随之照了进来。
祁夙忍不住抬眼仔细去打量祁遥那几乎灰白、缺乏生气的面色。
祁遥:“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做事随心所欲,只求问心无愧,至于麻烦…我不怕这些。”
‘将死之人’这四个字让祁夙瞳孔猛的放大,心突然就狠狠抽了起来。
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混着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张了张口咽了回去。
祁遥见状也不意外,拢了拢身上厚厚的裘衣,道: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放心的好好休息。
别的东西不用担心,既然我选择出手相救,那就会把其他的也做好。
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些补的食品来。”
祁夙心一颤,眼中又升起了不可思议。
把其他的做好……
祁遥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想要说的话在唇齿间翻转,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只剩下:“……多谢公子,公子大恩来日必报。”
祁遥闻言只是回头淡淡朝他一笑。
室内只有祁夙一人。
短暂的失神过后,祁夙终于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屋子的装修陈设很是典雅朴素,这种朴素并非是寒酸,而是一种平平淡淡有格调的内敛,细看会发现每个家具都别有考究。
就像那位救了他的公子一样。
祁夙不由又回想起了祁遥说话的声音和那张漂亮却满是病色的脸。
这时外屋又有响动。
祁夙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有一个穿着淡粉衣袍、面若桃花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手上还端着个白色的小碗。
“小公子好,我叫小桃,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就好了。”少女说着坐到了床边,“这是厨房给您熬的药,是我喂您喝还是……”
祁夙盖住眼中莫名的失望,扯出个乖顺的笑感谢:“多谢小桃姐姐,我自己来吧。”
小桃见祁夙这小孩如此有礼貌,长得也白净,忍不住又提醒了句:“小心些,有些烫。”
“多谢小桃姐姐告知。”
祁夙接过碗,一口口喝了起来。
等他喝完药,一颗油纸包着的蜜枣出现在了祁夙眼前。
祁夙瞳孔微微瞪大,看向小桃。
小桃笑道:“少爷说药苦,喝完药再吃点甜的就不会那么苦了。”
她见祁夙久久不拿,还以为祁夙是惊讶只有一颗。
便又补充了句:
“您见笑,少爷说小孩子吃多了这种东西对牙不太好,小公子您若是喜欢吃甜的桌上有点心,待会我拿给您。”
祁夙愣愣又带着点迟疑的从小桃手上拿起了那颗蜜枣放进嘴中。
很甜。
太甜了。
甜得他想哭。
“小公子你为何哭了?”
小桃见祁夙眼中有泪流出,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拿帕子。
他竟真的哭了。
“我没事……”
祁夙飞快擦了擦眼泪,“我…我只是太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小桃眼中闪过几分怜悯。
祁夙看着斯文有礼又不怯场,家中定是有些来路,有来路却让这么年岁的孩子遭此危险,怕是早就……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小公子放心,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桃忙笑着转移话题。
“您是不知道,我们公子昨晚亲自照顾了你一晚上,唉,明明他自己身体那么不好……”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们公子那么好的人……”
祁夙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掀起了波涛汹涌,心也像打鼓一样奏响阵阵节拍。
昨晚那温暖的触感居然是那位公子带来的……怪不得他会有熟悉感。
对方明明身体那么糟糕却还要照顾他…怪不得脸上那么疲惫。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之好?
祁夙又想起祁遥当时说的话,忍不住问:“他的病大夫怎么说?”
小桃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浓浓的忧虑之色:“少爷他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而且……”
小桃说着又住了嘴。
“其实也没什么,小公子不必担心,您好好养伤便是。”
祁夙却从小桃未说完的话中猜出了大概。
看来那位公子自己过得也不好。
为什么自己过得不好却还愿意帮助别人呢?
当真是为了问心无愧吗。
祁夙不懂。
但祁遥救了他,祁遥于他有恩。
有恩报恩……当是问心无愧。
祁夙又从小桃嘴中旁敲侧击打听到了祁遥和这里的情况。
祁遥…原来那位公子和他同样姓祁。
这儿是祁遥母亲嫁妆中的一所别院,别院里的人都是祁遥自己人……他的下落和来历众人都会守口如瓶。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祁夙定定地看着黄花梨床顶。
祁遥……
肯定不是那群追杀自己的人,不然的话他早死了,哪会大费周章的救他。
可,祁遥现在救了他,若是发现他会带来大麻烦……
祁夙思绪很乱,想着想着他竟又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终于放松了,他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身上的伤本就不算特别严重,主要是因为逃亡太疲惫、再加上太久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才会昏迷发烧。
昨晚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好了大半,能下地走路了。
吃完午饭,祁遥来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