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晕的厉害,这会特别想回空间。
她将曹牧谦赶了出去,他本是不同意的,架不住她软硬兼施,只能和赵破奴在甲板处研究堪舆图。
她自己则回了阁楼,阁楼里面有四间屋子。
其中一间是如厕的,对面一间是沐浴的,其他两间是歇息的地方。
至于做饭是在甲板阁楼侧面,她回到房间,透过窗户确定曹牧谦与赵破奴在甲板上。
她直接闪身进了空间,什么叫脚踏实地.......
当双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踏实的感觉让她那强烈的眩晕感瞬间缓解大半,胃里的翻江倒海也瞬间趋于平静。
白石井水能不能缓解晕船也不管了,反正,凡事她都来一碗图个心安。
所以当她再次从阁楼里出来时,曹牧谦就见她面色不似刚刚那般惨白,已然好了大半。
有了空间这个作弊的利器,坐船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破晓时从渭河出发,几十艘船顺流向东航行。
赵破奴看着翻滚的渭河水面感慨“渭河水向来平缓,如今因黄河而奔腾不歇,漕运的船也没法航行,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赵破奴拿着皮质的堪舆图,指着图上的渭河河道“五日后行至潼关附近,从潼关逆流,自西向东就可汇入黄河干道。
如一切顺利的话,只需十五六日就可到达,决堤的瓠子口。”
曹牧谦垂眸凝视堪舆图,按着赵破奴所讲,他仔细研究了航行的线路。
最终颔首“也不必操之过急,安稳前进即可。”
没有按以往的速战速决,快速前往到达目的地的做法,倒是有些出乎赵破奴的意料.
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站在甲板处的芷兰。
船行驶到晌午,她们这艘船上有专做食物的庖丁。
饭食倒是不用芷兰亲自上手,她也懒得上手。
虽然晕的不那么厉害了,可这船摇摇晃晃的,她真怕做点饭烫到自己。
晌午吃的饼子和葵菜汤,士兵倒是不挑。能有饼子和菜汤,他们觉得这伙食就挺不错的。
能吃肉喝酒的,那都是级别较高的将士了。
芷兰吃了两口不算软和的饼子,喝了两口没什么滋味的葵菜汤就放下了。
真不是她挑食,胃里始终有些泛酸水,她怕吃了再控制不住吐了。
曹牧谦见她没吃两口“饭菜不合口味就别吃了,你不是叫人买了糕点,你就吃些糕点填填肚子。”
芷兰顺从的点了点头,她什么都不想吃,可也不想让他担心。
在船上无事,曹牧谦除了在另一个房间和赵破奴研究行驶路线,就是回她的房间陪她。
他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竹简,芷兰侧身躺着看他读书。
有时芷兰见他看的认真,也会问他几句,他也不敷衍,也会讲他正读的内容。
她这才明白,他看的是这个时代的诗集。
不过他读的大部分都和从军有关系,例如他读了一首: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她能听的懂这是一首关于当兵的诗,可这诗的意思究竟讲什么,她就不是很明白了。
曹牧谦见她懵懂的目光,也会认真为她讲解。
他说:“这首诗是说一位少年郎离家去当兵,再次归家已是年逾古稀的老者。
再归家,眼前的一草一木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翁问乡里的人,自家可还有亲人。
乡里人告诉他,连年的战争动乱,乡里好多人都死了。
坟冢如山上的松柏树,漫山遍野看不到头。
他做了羹饭,饭熟了,而他却悲从中来。
曾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他,怎能让他不伤心,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老翁心中悲凉也感到十分迷茫......”
芷兰心中浮现一丝怪异的感觉,自从曹牧谦醒了后,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如眼前的曹牧谦依旧是那么冷峻,那种睥睨一切的神态依旧在。
却唯独少了他昏迷之前的那种张扬肆意的神态。
如今整个人透着以往没有的成熟和内敛,还经常的陷入沉思中。
好几次她都主动问起,可她发现,他总是在找借口转移话题。
她就是敏锐的觉察,曹牧谦有些不同。就像一个人如果心情很好,那他看的书唱的歌肯定都是欢快愉悦的。
倘若心情不好,那唱的歌肯定就是那种很伤感,让人听着心里闷闷的曲调。
如同这几首诗所讲的内容,几乎都是有关士兵出征,最终的结局不是死就是孤独老死。
这诗里结局的凄惨,迷茫与悲凉这么深刻,实在是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曹牧谦会感慨的
难道是经历过九死一生,让他对自己现在的仕途和人生有了不同的见解和感受?
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曹牧谦有些不同了。
“这些诗听来有些伤感,好似在说那些从军的儿郎们心中的悲凉与无奈,又好似在说,从军的儿郎最后的结局都很凄惨无助......”芷兰若有所感的看向曹牧谦。
听着她的话,曹牧谦转头看向窗外,凝视着渭河的景色。
他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中的玉韘,半晌后才不疾不徐道“自古儿郎想要出人头地,除了那些生在世宦之家的郎君,普通百姓能走的也只有在战场上。”
说到这里,他眸底浮现一丝嘲讽与复杂“多少儿郎丢了性命亦或是苦熬一生,也未见得就能出人头地。
而那些拼尽全力,终于实现抱负的,却也未必都能得善终。”
芷兰下了胡床,坐到了他的对面,与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渭河景色。
她很理解曹牧谦说的这些,在这样的朝代,没有科举,一个男人想要出人头地不走战场哪还会有其他机会。
可真的九死一生拼回来的功勋,却也未必能被那些封建王朝的皇帝与同僚接受。
多少帝王猜忌那些有能力的将才,又有多少同僚因嫉恨,而苦思冥想用阴谋诡计暗害那些有功之臣。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芷兰不免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