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遵循传统布局,进门便是一道影壁墙,浮雕着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四扇屏的图案,左转一进院便是一排倒座房。
“这是候诊和付药费的地方,太平惠民院派了个账房先生来负责,这一两日就能到。”沈嘉绘介绍道,“里边便是太夫人看诊的地方了,您先请。”
二进院虽然不算太大,但布置的颇为精致,从山上移植来的四棵大树郁郁葱葱,树荫下还养着两缸名贵的金鱼,四周连廊下整齐排列着各种花草,地砖上雕刻的各色花纹精致典雅。
正房面宽三间、进深两间,乃是元瑶的诊室和临时休憩之所,东厢是药房和厨房,宫里御药房派了四名内侍充作药童负责抓药、煎药等事宜,西厢则是药童的住处。
元瑶看了一圈,觉得少些什么,想了想道:“把正房西屋改成手术室,再收拾两间空房出来做病房,简单搭几张床板即可。另外,去找兵部请他们派个护士过来。”
“东西耳房还空着,可以按您的要求改成病房,护士的事卑职回京后就去办。只是这手术室需要怎么改——还请您示下。”沈嘉绘面露难色,他对于手术室的确一无所知。
“这个好办,你捎话给白郾就行,他知道该怎么做。”
“卑职遵命!”
看完了整个诊所,元瑶还算满意,一行人便在沈嘉绘引领下又往山上而去。马车行至半山腰便在一处空地戛然而止,原来再往山上走便要陡峭许多,马车上不去了,便没有再修车道。好在沈嘉绘早有准备,让人备了几副步辇,此时正好下车换辇。不过,事实上除了元瑶,也没人坐步辇,毕竟元瑶虽然出了宫,但皇太后的身份仍在,谁敢在她面前造次?
人好说,可黑漆大车里的棺材就难办了。韩炎眉头紧皱思索半天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只能靠人抬了。好在步辇的抬杆是能抽下来的,众人齐心协力将厚重的棺木从马车上抬下来,再用抬杆抬起来往山上而去。
可没走多远,只听“咔嚓”一声,最前面的一根抬杆竟然被压得从中破裂,虽未完全断开,但棺木明显地向下一坠,几乎便要磕在石阶之上了。韩炎脸色大变,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托在棺底用力向上一抬,随后右膝递进一步,生生用膝盖托住了棺材的下坠之势。
好在此时抬棺的几个伙计也稳住了身形,七手八脚地慢慢将棺木放了下来。韩炎抽身出来,脚步却一个踉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怀恩,怎么了?”慕青忙上前扶住丈夫,关切地问道。
“没事,有点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韩炎手扶腰跨,故作轻松道。
“又扯到伤口了?要不你坐辇上去吧?”
韩炎摇摇头:“不可,不合适!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此时只听李雄喊道:“这步辇的抬杆太细了,抬个人还行,抬棺材就不中用了。你们几个,去砍几根粗树枝来!”
“诶!”几个伙计连忙照做,不多时果然扛着两根腕口粗的树枝回来了,简单修理之后便做成了新的木杠。
一行人再次启程上山,韩炎不放心,便紧贴着棺材扶棺而行,生怕再出意外。好在接下来的一路并未再出岔子,一行人顺利抵达中岳庙山门。
此时的山门再不是从前那个倒塌半边的模样,一座阁楼巍峨耸立,重檐歇山顶气势恢宏,一眼望去,尽显威严。山门之外的甬道两侧各有一排石刻翁仲,造型庄严,别具风格。
穿过山门便是庙宇的中路,红墙碧瓦,古柏苍苍,碑碣林立,古朴清幽。众人沿着中路一路向内,穿过层层门楼便来到中岳大殿前。殿前十余名年轻道士正在练剑,为首的少年认真地讲解着剑法要领,还时不时纠正一下某个人的错误动作。
“云升!”慕青高兴地喊了一声。
少年身形一滞,猛然回头,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激动地大叫一声便扑了上来:“干娘!”
“诶!我的好儿子!”慕青一把将云升搂在怀里,云升却不好意思地挣开了,又偷眼瞧了一下身后的众位师弟,脸色微微泛红。
“哟!这是害羞啦!这才多长时间没见面,还知道害羞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干娘’长、‘干娘’短的叫着!”慕青打趣道。
“干娘——”云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道,“师弟们都看着呢!”
“哟,这是当师兄了?嗯,那是得有当师兄的范儿!”韩炎也笑道,“看来你师父最近春风得意呀!他人呢?”
“在大殿里,我带你们去!”云升兴奋地在前引路。
新修的中岳大殿面阔九间,琉璃覆顶,斗拱层叠,梁枋绚丽,尽显气派之相。殿内中岳大帝神像庄严肃穆,衣袂飘飘,好一派仙风道骨。
神像之下一人头顶黑色冲和巾,身穿簇新的青蓝色得罗袍正在打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听到有人进来,玉阳子睁开眼睛,随即“腾”地一跃而起,倒将率先进来的韩炎吓了一跳。
“怀兄!”玉阳子一揖到地行了个大礼,韩炎忙闪开,口中道:“何兄为何行此大礼?”
“怀兄对我中岳庙太平道有大恩呐!”玉阳子激动地道,“当初怀兄说要修缮中岳庙,我以为只是略加修缮,没想到——这哪里是修缮啊!这是将中岳庙重新建了一遍呀!靡费之重,难以想象,我、我如何能不激动呢!我原以为祖传的产业要葬送在我这一代了,万没想到竟绝处逢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怀兄受我一拜!”
韩炎忙扶住玉阳子,笑道:“何兄言重了,在下就是个跑腿的,真正的贵人就是要在此借住的那位太夫人,你要谢也是谢她呀!”
“都要谢、都要谢的!”玉阳子笑道,“怀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莫不是那位太夫人要来了?”
“已经来了,此刻就在院中等候。太夫人身份尊贵,何兄随我一道去见个礼吧!”
“理所应当、理所应当!”玉阳子二话没说,便随韩炎来到步辇前,抬头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