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修仙之男鼎炉 >  第409章 化凡(八)

"先生在府中遇刺,你们一炷香后才赶到!留着你们,又有何用?!"

刀锋在侍卫长喉间半寸处堪堪停下,凌厉的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田易轻轻叩了叩茶盏,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寒儿,此事与他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

霍惊寒猛地转头,压抑的狂怒让他双目赤红。

"若不是月姨在,先生此刻……"

他再说不下去,刀柄几乎要被他捏碎在掌心。

田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按住他握刀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让霍惊寒因暴怒而颤抖的手臂微微一顿。

"守城卫里有他们的内应,护院也挡不住这种人。"

他看着霍惊寒,声音放缓了些。

"杀了他们,只会动摇军心,于事无补。"

霍惊寒胸口依旧剧烈起伏,握着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但那森然的刀锋,终究是缓缓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黎云端着新沏的茶匆匆赶来,刚要开口,却在看清霍惊寒的瞬间,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喜。

青瓷茶盏在她手中微微晃动,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刻意描过的眉线。

才不久,她听到前门小厮说霍惊寒回来,心中高兴万分。

心中猜测他定是为田易而来,于是特意绕远路从后厨取茶,只为在这西跨院的月洞门前来场 "偶遇"。

"将军!"

黎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茶盏却不慎倾斜,琥珀色的茶汤溅湿了霍惊寒的战袍。

她慌忙为他擦拭,指尖触到甲叶上凝固的血痂时,发出一声轻呼:

"将军您受伤了?"

"无事,只是路上赶马快了些罢了。"

霍惊寒却摆了摆手,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只是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田易。

"那怎么行,我来为你包扎一下。"

黎云边说着,边心急如焚的解下腰间的绣帕,帮霍惊寒的手包扎伤口。

"寒儿!你回来了!"

此时舒意欢的声音也从月洞门外传来,带着几分仓促的急切。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绣着缠枝莲的锦缎裙角扫过地上的青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望见霍惊寒风尘仆仆,手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口的流苏。

黎云正低头用绣帕包扎霍惊寒掌心的伤口,闻言动作微顿,悄悄抬眼望向来人 —— 舒意欢的衣襟上还沾着未及拍落的线头,显然是从绣房匆忙赶来。

她想起昨日在厢房撞见舒意欢偷偷翻看霍惊寒的旧甲胄,指尖还缠着替他修补战靴时用的粗麻线。

儿子在前线搏杀,作为母亲,怎会不担心?

"母亲。"

霍惊寒哑声开口时,舒意欢已快步走到近前。

她的目光掠过儿子甲叶上交错的血痂,最终死死锁在他掌心翻卷的皮肉上 —— 那里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缰绳勒出的血沟里还嵌着细碎的麻线。

舒意欢眼中泪水骤然盈满,却强撑着没让它落下。

"儿啊,你受苦了!"

舒意欢的声音陡然发颤,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寸许,迟迟不敢落下。

这些年霍惊寒每次回府,衣甲下总藏着新伤:

上次是箭镞划破的小臂,再上次是滚石砸出的腰伤,而这次掌心的创口,是三日三夜策马疾驰生生勒出来的。

她深知国仇未报,身为霍家统帅,血染征袍本是常事。

更何况霍惊寒为了笼络军心,总与底层将士同吃同住,上阵时必是第一个冲过阵线的人。

但即使知晓国家大义,作为一个母亲,见自己儿子受伤,舒意欢还是心痛万分,恨不得自己代替儿子承受所有痛楚。

"娘,我真没事。"

霍惊寒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粗粝的手掌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甲叶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此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厮连滚带爬冲进西跨院,随后在田易耳边低语了几句。

田易脸色突变,重重放下茶盏,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让庭院再次陷入死寂。

"谁允许你擅自离营?!"

"先生,我..."

霍惊寒的手微微一僵,刚才还因母亲关怀而稍显柔和的眉眼瞬间紧绷。

舒意欢看着田易阴沉的脸和霍惊寒慌张的模样,顿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忙急步上前,珍珠步摇险些掉落:

"先生,这孩子是担心您才..."

"夫人!"

田易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双素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冷如寒冰。

"寒儿是大霍的统帅,不是我田易一人的护卫!他若为了我一人安危就擅离职守,那前线的十万将士该如何自处?"

这一句话顿时将庭院的空气凝得如冰。

舒意欢被呛得说不出话,双手猛地紧紧抱住霍惊寒染血的甲胄,仿佛要将他护在怀里。

步摇剧烈晃动着,有几颗珠子崩落,砸在少年将军的肩甲上发出细碎声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身体的僵硬,以及甲叶下急促的心跳。

黎云也急忙上前扶住霍惊寒的胳膊,为他:

"先生,将军他不眠不休的回来,只是为了先生的安危…"

田易冷冷的扫过黎云一眼,她顿时噤声。

霍惊寒喉头滚动,目光扫过田易冷峻的面容,最终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染血的甲胄与青砖相撞发出闷响:

"先生责罚得是,寒儿甘愿领罪。"

他垂眸时,额前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唯有微微颤抖的肩背,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舒意欢见儿子跪得笔直,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眶瞬间红透。

她踉跄着上前半步,却被田易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夫人,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可妇人之仁!"

"寒儿他..."

舒意欢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也是一片孝心..."

"正因如此,才更不可饶恕。"

田易起身,负手而立。

"军法如山,岂能因私情而废?我若宽恕了他,往后谁还把军令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