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易闭上双目,双手虚托。那朵悬浮的莲花似有感应,缓缓旋飞至他唇边,花瓣上流转的光晕愈发温润。
他张口,瓣瓣莲华便自行分解,化作最精纯的灵光,没入他口中。
那不是滋味,而是一种纯粹的感受。
一股磅礴的生机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意识清明到了极点。
下一刻,一股沛然莫御的清圣之力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田易闷哼一声,周身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三色光华。
青光蓬勃,是为木;蓝光流转,是为水;黄光厚重,是为土。
这是他原有的灵根属性,水木土。
三道光华在他的经脉中激荡奔涌,相互勾连,声势浩大。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股焚尽万物的灼热赤色与一道锋锐无匹的灿烂金色,竟凭空而在他经脉中凝成。
它们霸道无比,硬生生挤入那原本三色流转的通路中,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田易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经脉正在被强行拓宽、重塑。
痛楚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五色光华终于汇聚一处,即将圆融归一。
可就在这圆满的瞬间,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猛地攥住了他的神魂。
体内奔腾如江海的法力,像是被扎穿了一个无底的窟窿,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狂泄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丹田气海传来一声闷响,宛若琉璃破碎,随后整个塌陷下去。
那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淬炼的强悍肉身,也随之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
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勉强撑住才没有出丑。
"公子!"
冷月心慌忙的叫了一声,施法将田易稳住,雷蟒也忙将尾巴伸到他身后,以防他跌倒。
田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此刻他的气息再无半分出尘之意,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田易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这双再也使不出任何法术的凡人之手,嘴角竟抽动了一下。
他,成了一个凡人。
然而,他脸上并无半分沮丧。就在法力消失,丹田崩塌的废墟之中,他清晰地感知到,两枚全新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一枚炽热,一枚锋锐,正是那凭空而生的金、火灵根。
它们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圆满的韵味。
田易心中一片清明。待到金火灵根在这片废墟上彻底长成,他的法力不仅会悉数回归,更会以一种恐怖的幅度暴涨。
届时,他的肉身也将在这五行圆融的基础上,被淬炼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破而后立,原来如此
......
翌日清晨,波云城晨雾未散。
澄园书阁外,青石台阶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湿露,霍惊寒就站在这片湿意里,脚下是早已失去温度的石板。
他一夜未眠,昨日那身便于练武的短打已经换下,此刻身上是特意挑选的合身锦衣,更衬得少年身形挺拔。
只是这份挺拔被眉宇间的倦色冲淡了几分,唯有那双眼,在清晨的微光里亮得惊人。
身边食盒里温着一盏补品,是他凌晨就从厨房取来的。
热气从食盒缝隙丝丝缕缕地冒出,又很快被清冷的晨风吹散。
他站得久了,腿有些麻,便在石阶下踱步。这是第几次了?他记不清。
只是每一次抬手想叩响那扇木门,心口就猛地一跳,指节悬在半空,又无声地蜷曲收回。
怕惊扰了先生。
屋内太静了,静得让他心慌。
终于,天光大亮,晨雾散尽,书阁的木门依旧紧闭。
霍惊寒再也站不住,心跳声在耳边擂鼓,他几步跨上台阶,停在了门前。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田易自密室退出,身上还带着一股不见天日的阴冷气息。
凡人之身让他有些不适,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连带着呼吸也有些紊乱。
他伸手推开书阁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倚在门边石阶上的霍惊寒。
少年像是被惊到的猫,猛地站起身,眼中星光乍现,又慌忙低下头去。
天色未亮,门外就传来细碎的动静。
他手忙脚乱地提起食盒,动作恭敬得有些僵硬。
"先生,您起了!"
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又因某种情绪而刻意压低,像是怕惊扰了谁。
田易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想笑。
他将目光从霍惊寒微微发红的耳廓上移开,落在那盏雕花食盒上,语气温和:
"寒儿,怎起得这般早?"
霍惊寒垂着眼,不敢看他,嘴上却答得飞快:
"我怕厨房里的厨子做得不合先生胃口,早起亲手煮了汤羹,又备了些小菜,想……想让先生尝尝。"
他声音渐低,耳廓更红,手中食盒似有千斤重,掌心微汗,夹杂期待与不安。
田易接过食盒,入手尚有余温。
他侧身让霍惊寒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盖子一开,一股鲜醇的香气便溢满屋子,汤羹浓白,配以几碟精致小菜,色泽诱人。
他微微一笑,温和道:
"寒儿心思细腻,这羹菜做得用心,先生甚慰。"
霍惊寒闻言,眼中星光更盛,嘴角不自觉上扬,却仍低头掩饰,脸颊微烫。
田易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起来:
"不过寒儿,复兴霍氏乃大事,刀法兵书不可懈怠,联络旧臣更需用心。"
"这些琐碎小事,交由下人即可,莫要分心才是。"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霍惊寒心头的火热。
他心中一惊,慌忙拱手,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颤抖:
"先生教诲,寒儿铭记于心!只是……"
他顿了顿,似在鼓足勇气。
"只是多日不见先生,见先生面容清减,寒儿实在放心不下。"
他偷偷抬眼,目光掠过田易泛着苍白的唇色,喉间发紧,
"昨日看先生晚膳吃的那么少了,寒儿才想着……"
他急于解释:"这些日子,寒儿每日寅时便起身研读兵书,巳时与旧臣议事,从未耽误课业。"
"这羹汤是寒儿照着御厨的食谱亲手熬制,费不了多少功夫,想着能让先生尝些热乎的……"
田易望着少年耳尖泛起的红晕,心头微暖。
此刻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已有了世家少主的气度,可眼底那份小心翼翼的孺慕,倒与当年如出一辙。
他拿起汤匙搅了搅,热气氤氲。
这孩子,是真把他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