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尝游羌中,尽与豪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诸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为杀耕牛,与共宴乐,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遗之,由是以健侠知名。

——《后汉书?董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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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书房。

铜雀灯台上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映着七张,神色各异的脸。

水汽,从门窗的缝隙里渗进来。

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太傅袁隗,在主位。

枯瘦的手指,搭在紫檀木的扶手上,像是鹰爪扣住岩石。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幕。

雨水,顺着屋檐哗哗流淌,声音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不能坐以待毙!”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说话的,是侍中,杨琦。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沉声道:“官仓早已经见底!如今,连羽林卫都要断粮。今日朝会,董卓所言……诸位都听到了吧?”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

大司农周忠,满脸怒容,骂道:“董贼无道,哪有逼咱们自家的粮,去填官家的仓!”

“这就是明抢!”

袁隗,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他这是要我们的命!”

杨琦猛地拍案而起,怒道:“我杨家存粮,若是尽数献出,全族上下数百口人,撑不到明年秋天!”

“撑到明年秋天?”

周忠闻言,冷笑打断:“你以为董卓狗贼,会让我们活过这个冬天?这分明就是想……”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交粮,自家就没粮吃。

不交粮,董卓会杀人。

无论交与不交,最终的结果,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沉默的光禄勋黄琬,突然开口:“既然,横竖都活不下去……”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小声道:“何不……拼一把?”

雨声,似乎小了些。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袁隗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杨琦的激动,周忠的绝望,黄琬的决绝,还有,另外三人闪烁不定的眼神。

“拼?”

袁隗不动声色,淡淡的问道:“怎么个拼法?”

态度最坚决的黄琬,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鎏金虎符,轻轻放于案上。

“西园八校,尚有三千人,可听我调遣。”

杨琦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城门校尉,是我门生。”

一直没说话的太仆鲁旭,突然低声道:“我府上,有死士百人!”

周忠道:“……”

……

所有人都说完后,都望向了袁隗。

袁隗看着这些,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同僚,忽然笑了。

笑容里,带着果然如此的释然。

“原来诸位……皆是早有准备!”

房中诸人,被当众撕下了伪装,却仍都是面色如常。

历经十常侍之乱,何进之乱,董卓之乱,能撑到现在的人,哪个没点自保的手段?

袁家,也一样。

只要关外的袁绍仍在,关内的袁隗,就高枕无忧!

“不够!”

可在座诸人亮出的底牌,却只换来了袁隗的,不屑一顾。

“三千西园军,百来个死士,一个城门校尉……”

袁隗摇头,断然说道:“当不起董卓雷霆一击!”

“那……”

周忠皱眉,问道:“我等只能任人宰割不成?”

“当然不是!”

袁隗的目光,变得锐利,冷声道:“长安城里,暂时还乱不得!咱们得先从长安城外着手!”

此言一出。

众人皆惊。

“城外?”

黄琬眼神一亮,指了指东边,,问道:“关东联军?”

“非也!”

袁隗摇头,指了指西边,淡淡道:“西凉!”

西凉?

诸人闻言,又是一惊。

西凉,那可是董卓起家的地盘!

西凉怎么会乱?

“太傅?……”

鲁旭刚想细问,却被袁隗抬手打断。

“噤声!”

袁隗侧耳倾听。

雨声中,似乎夹杂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马蹄声!

是马蹄,踏过积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马蹄声远去。

呼——————!!!

房中众人,长出了一口泏气。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能再等了!

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够了!

……

“董卓,必须死!!!”

温侯府邸,柴房。

浑身被雨水浸透的王允,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的水花。

可他,顾不得擦拭。

眼神如火。

“司徒,慎言!!!”

马超不愿再听下去了。

他起身,准备结束这场,本就不应该开始的谈话。

“你知道我是对的!!!”

王允向前一步,扯住马超袖袍,不依不饶说道:“六十日大雨,这便是上天的警示。董卓,倒行逆施,天人共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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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太尉义子!!!”

马超微怒。

对于王允,马超其实没有太多的反感。

甚至,在内心最深处,还有一点点的钦佩。

毕竟,为国为民之人,总是值得钦佩的。

可是,虽然不会去董卓面前告发王允,但王允三番四次想拉他下水,马超多少还是有点惶恐的。

他只想好好的当个质子。

扶风马氏数百口人性命,全系他一人之身!

马超,可不愿肆意妄为!

“孟起……”

王允紧紧拽着马超袖袍不放,苦苦哀求:“救救长安,救救天下吧……”

“吾西凉马家,全族都在长安。”

不敢搞出大动静,故而挣脱不得的马超,只得坦陈心迹。

“吾若与你同谋,他们必死无疑!!!”

雨声,突然变大。

像是在证明,马超的态度,有多坚决。

“你以为,甘做董卓鹰犬,他就会放过你西凉马家么?”

“什么意思?”

马超闻言,倏然一惊。

他反过来,牢牢抓住王允枯瘦如柴的手,沉声喝问。

“这凉州刚到的密报。”

王允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飞快道:“董卓已命李儒,暗中监视你父马腾,只待时机成熟,便要……”

“他敢!!!”

马超怒喝,周身劲风四起。

抢过密信,马超素来稳如磐石的手,竟微微发抖。

他想起,董卓收他为义子那日,酒酣耳热之际,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

“孟起吾儿,你我父子,必将休戚与共!!!”

休戚与同?

呵!

这,便是你所说的,休戚与共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