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从脚底窜上来那刻，我指尖的冷汗顺着桌沿往下滑。
议事厅的琉璃瓦"哗啦啦"砸在青石板上，有片碎瓦擦着我鬓角飞过，带起一缕被剑气绞碎的发尾——这动静比三日前魔云谷的小阵破时剧烈十倍。
"稳住！"温尘的手扣住我手腕，玉萧已经横在唇边。
他指节因运力泛着青白，萧音里裹着的剑气刮得我耳膜发疼，"是暗月教的冥渊雾。"他转头看我时，眼底幽蓝的光像淬了冰的剑，"他们要毁了今天的大会。"
我猛地攥紧天命之钥，暗纹在掌心游走的刺痛让我想起昨夜温尘翻出的古籍——冥渊雾专破灵脉，当年暗月教用这招血洗过三个中型仙门。
原来魔影说的"头疼事"，是要在同盟大会上掀翻整个仙域的台面。
山门外传来赵仙子的清喝，青锋剑劈碎雾气的脆响像串炸雷。
她本守在门口维持秩序，此刻我瞥见她身影在黑雾里翻飞，剑穗上那粒我送她的琥珀坠子闪着微光——上月她还说等同盟事成，要戴着这坠子去南海看珊瑚潮，如今倒先成了挡在最前的剑。
"奶奶的！"风魔王的酒壶"砰"地砸在我脚边，酒液溅湿了绣着云纹的鞋尖。
他玄色大氅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雪豹牙坠子——那是前日他说要送给受伤雪豹的"谢礼"，此刻却反手抽出了插在靴筒里的短刃。
他冲我咧嘴一笑，酒气混着血锈味扑过来："萧丫头，老子魔云谷的酒不是白喝的！"
黑雾里突然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刮过柱石的声响让我后颈发毛。
那指甲缝里沾着暗褐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又像腐烂的树根——和三个月前乱葬岗树洞里那具童骨的指骨，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我挖开腐土，那孩子攥着半块暗月教的铜章，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掌心。
"小心！"温尘的萧音陡然拔高，剑气裹着黑雾撕开道缺口。
我趁机瞥见李特使缩在柱子后面，他素日总爱摩挲的翡翠扳指此刻正蹭着柱角，在木头上刮出几道白痕——这位中立仙域的协调者，昨日还说"同盟需徐徐图之"，如今倒把保命符攥得指节发白。
天命之钥的热度突然烫穿掌心，我低头看见暗纹正顺着手臂往上爬，像条活过来的银蛇。
这是它第二次这样躁动，上回是在魔云谷破阵时，温尘说这是"天命感应"，可此刻我只觉得后背发凉——暗月教敢在同盟大会上动这么大的阵仗，绝不止魔影一个棋子。
黑雾里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我听见有仙域代表的法器碎了，清脆的爆裂声混着惊呼。
赵仙子的剑穗突然没了动静，我心里一紧正要冲过去，却见她从雾里踉跄退回来，青锋剑刃上凝着层黑霜，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冲我喊："雾里有东西在啃灵气！"
温尘的萧音突然变了调子，是《镇魔曲》的变奏。
我知道他在压着灵气消耗，毕竟暗月教的后手还没全露。
风魔王的短刃已经砍进黑雾，每砍一刀就灌口酒，酒液淋在伤口上嘶嘶作响，他却笑得更疯："暗月的狗东西，尝尝爷爷的烧刀子！"
我握紧天命之钥往前踏了半步，玄色的雾气突然翻涌成漩涡。
漩涡中心，我看见双泛着幽绿的眼睛——和魔影离开时，雾里那道若有若无的影子，长得一模一样。
"萧瑶。"那声音混在黑雾里，像锈了的刀刮过心尖，"你以为拉拢几个散修就能成同盟？"
温尘的萧音猛地一滞。
我望着那双眼，突然想起前晚温尘翻到的古籍最后一页——冥渊雾最凶时，会显化出施术者的"心相"。
而暗月教的大长老，最善用活人的怨气养"心相"。
地动又起，比之前更剧烈。
议事厅的房梁发出断裂的闷响，有碎石砸在温尘肩头，他却连眉都没皱，只是握紧我的手，将灵力渡过来："我护着你，先稳住同盟的人。"
我望着台下——赵仙子重新挥剑，剑穗上的琥珀坠子又开始闪；风魔王的短刃砍出火星，酒壶里的酒已经空了；李特使还缩在柱子后，但我看见他指尖掐了个法诀，是召唤传讯鸽的手势。
黑雾里的眼睛越逼越近，我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天命之钥的暗纹爬上了我脖颈，烫得皮肤发红。
温尘的灵力像道暖泉，顺着手臂往我心口淌，他低声说："别怕，我在。"
可我知道，这才是开始。
魔影说的"仙域大会上有的是头疼事"，此刻不过掀开了一角。
当黑雾里的眼睛张开嘴，露出满嘴利齿时，我听见房梁彻底断裂的轰鸣——
而在那轰鸣之下，有更沉的、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嘶吼，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