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历来的传统,退役仪式虽然是军部的主场,但伊利亚斯作为冕下是需要到场的,以示尊重。
退役仪式的举办地点环境很好,伊利亚斯只需要在退役仪式的最后出现一下就好。
伊利亚斯不打算提前出现,待在上面等待觉得无聊,就偷偷溜下去,打算去花园里转转,透透气。
伊利亚斯怕被其他虫族认出自己,就选了个大部分虫族不会过去的地方。
时间正接近傍晚,灿烂的紫色天空包裹着厚重的、正在不断滚动的云层,显出梦幻般的色彩。
花园种着的植物很多,露水和植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显得柔软舒适。
伊利亚斯蹲在草坪上,躲在花丛后面,无聊地戳弄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觉得他很烦,朝外边飞,不让他继续戳。
机械鸟飞得很高,就要飞出花丛,伊利亚斯只好站起来,拨开花丛,去追普罗米修斯。
伊利亚斯一跑出花丛,来到穿插其中的石子路上,就迎面看见提摩西自另外一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伊利亚斯认为,他已经为再次见面做好了足够充分的准备,需要用妥善的言行举止来解释过去的错误,获得一个新的开始。
或许是这猝不及防的开场,也可能是伊利亚斯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成熟,丰富而又炽烈的火焰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完全忘记了自己预设的一切。
伊利亚斯望着提摩西,眼睛一眨不眨,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四肢依靠本能操纵,没有任何停顿地朝着提摩西的方向快速飞奔。
他仍然还记得上次在军部没有追上提摩西。
鼻尖萦绕着花草清淡的甜香,极速的飞奔却让这股气息变得不适。
伊利亚斯觉得过了很久,久到他的呼吸不再平稳,心跳声也很沉重,但他确实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意识陷入空茫的境地。
伊利亚斯飞奔过来的脚步声很重,提摩西很快就察觉到异样,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即使伊利亚斯的速度达到了极限,但局限于雄虫的身体,在提摩西的眼中,仍然算不上快。
提摩西顿住脚步,他本该避开,这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次他的身体并不听他的使唤,迟迟没有动起来。
倘若一只虫尚有一丝骨气,都不该对欺骗过自己、抛弃过自己的存在仍然怀揣宽容和希望。
即使很早就看清楚,曾经的那段时间,不过是伊利亚斯无聊之中的消遣,出于好奇的游戏,就像未曾成熟时偶然的放纵。
伊利亚斯善于用巧言令色来伪装自己,以一种惹虫喜爱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总是让虫先看到他乖巧的外表,好听的言语,不自觉对他心软,而忽略他内心的冷漠,行为的本质。
伊利亚斯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会离开,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只顾自己的意愿和情绪,和他待在一起。
明知道也不会再回来,却还要在最后的时候用玩笑话来为自己的行为做辩护,给出一个并不会兑现的承诺,从而让道别和摆脱变得轻松。
伊利亚斯想要的时候就要得到,不要的时候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
可提摩西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眉眼凛冽,已做好避开的决心,可迟迟没有动作,看着他们的距离逐渐拉近。
伊利亚斯就是这样,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可以让他变得不够清醒,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痛恨之情,这在过去的虫生之中几乎不可能。
愤怒、恐惧、痛苦、无力。
情感一旦被寄托在其他虫族身上,就会失去主动权,变得患得患失,从而影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决策和行为,造成不愿接受的后果。
难道还要再次陷入不清醒的困境,自我麻痹,放任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不去深究伊利亚斯的想法,拒绝面对现实,最后迎来同样的结果吗?
可无论他的思绪如何变化,他也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转头就走。
伊利亚斯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已经没办法避开。
伊利亚斯就这样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胸膛贴着胸膛,完全没有考虑任何问题。
提摩西闻到了一点水珠混着草木的味道,气味很淡,却让虫头晕目眩。
他的身体微微僵硬,垂落的手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但到底没有推开伊利亚斯。
提摩西慢慢低头。
伊利亚斯呼吸急促,眼眶湿润泛红,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下意识紧紧抓住提摩西。
提摩西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冷笑一般。
总是这样,无论怎么样故作恶意的揣测,决心要毫不犹豫地切割,一旦伊利亚斯站在他面前,就会不自觉地心理防线崩塌。
伊利亚斯心跳声逐渐平缓,呼吸也恢复正常,他眨眨眼,终于有了实感。
他仰头看了看提摩西,小声道:“提摩西……”
触感如此真实,失而复得的感觉轻飘飘的,像踩在不稳定的土壤上,只好小心翼翼地走着。
提摩西眉眼霜寒,动了动嘴唇,道:“松开。”
伊利亚斯“哦”了一声,乖乖松了手,往后退了退,结束了这个拥抱,但他的手仍然攥着提摩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