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尔将怀中睡着的希尔什递给旁边的雄虫,示意他们带希尔什回家睡。
周围的雄虫会意,三三两两离开了,顺便艰难地带着睡着的希尔什,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希尔什睡得死死的。
安塞尔等他们都离开了,对伊利亚斯道:“等退役仪式结束后,我就回南区了。”
伊利亚斯点点头,有些不舍道:“一路顺利,我会想念你的。”
在伊利亚斯还小的时候,安塞尔就经常会来翡翠岛陪他玩。
安塞尔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道:“伊利亚斯,倘若有什么事情,欢迎你联络我。”
伊利亚斯已经长大,而他们接连离开,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无法再照看他,翡翠岛上的雄虫都比伊利亚斯要小,从今以后,伊利亚斯就要独自一虫面对一切,肩负起照顾那些尚且年幼雄虫的责任。
伊利亚斯攥住他冰凉清瘦的手,贴了贴,轻轻点了点头。
等安塞尔走后,伊利亚斯在这里坐了一会,想起来小时候,那些比伊利亚斯年长的雄虫或多或少都看顾过他,而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开了翡翠岛。
分离本身就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没有谁的虫生是和另外一个虫完全重合的。
时移世易,所有虫族都会走向属于自己的归处。
克莱因坐到他旁边,将一盘蛋糕放在他面前,道:“您在难过吗?”
背影看上去倒有些孤零零。
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怕是因为亲近的虫族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伊利亚斯用叉子戳了戳蛋糕,道:“还好。”
克莱因没再说什么,他和伊利亚斯一向没什么好说的。
伊利亚斯不需要他多余的关心,克莱因也不该有多余的行为。
“虫皇陛下也在翡翠岛。”克莱因道。
伊利亚斯吃蛋糕的动作顿了顿,既然德蒙特上翡翠岛没有来找他,那么就是去找萨缪尔了。
想到萨缪尔,伊利亚斯也不由沉郁几分,在伊利亚斯小时候,萨缪尔是翡翠岛上年纪最大的雄虫,他的发育停滞不前,不愿缔结婚约,就像一切都定格了一样,米拉克莱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看顾翡翠岛上的雄虫。
记忆中的萨缪尔总在微笑,不厌其烦地陪他们一起玩属于幼年阶段的幼稚游戏,只是那微笑太虚浮,银色的眼睛太冰冷。
他们曾一起从很高的地方坠落,幼年期的伊利亚斯迷恋那种失重感。
在塔楼里,将书籍翻阅地乱七八糟,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哗哗作响。
说只想让彼此知道的事情时,就用古虫语交流。
有时候,萨缪尔会给伊利亚斯唱属于他们种族的童谣,伊利亚斯听不懂歌词,但曲调很好听。
后面,伊利亚斯从上一任冕下的日记里面知道。
那确实是童谣,一种用于哄孩子进入梦乡的曲调,萨缪尔从上一任冕下那里学会,尽管上一任冕下只唱过一次。
在上一任冕下离开的前夜,萨缪尔突兀地去找他,或许是那种极不妙的征兆催促他。
【萨缪尔问,我能不能今夜和他一起睡觉,这很罕见,毕竟迄今为止,我们并没有这样地相处过。】
【或许是最近的关系有所缓和,出于不可言说的理由,我很想拒绝他,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我或许做错了,毕竟比起一直以来的冷漠,忽然的温情让虫明白这是虚幻的假象,却又无法控制自己沉浸其中,破灭后自然会迎来更猛烈的风暴,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萨缪尔很乖,不吵闹,闭着眼睛,看上去倒真的像睡觉,过了一会,他又睁眼,问我能不能给他讲故事。】
【我哪有什么故事好说,就随便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待编不下去,萨缪尔就问我,结局是什么。】
【我想了想,既然是关于爱的故事,那么就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故事讲完了,他还是没睡觉,我只好给他唱带着催眠的童谣。】
【他很快昏昏欲睡,带着困意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我们一族的童谣,名字叫明天见。】
【萨缪尔说,那明天见,雄父。】
【我知道,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伊利亚斯无从得知这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写下的,毕竟上任冕下的日记鲜少写真情流露的话,大部分话都像真假难辨的吐槽。
但无论如何,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有时候,虫生就是这样,当猝不及防地与命运面对面时,我们毫无感知,最后凭借本能一败涂地。
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就会催生更强的控制欲和摧毁欲。
有些错误太深刻,就会让虫付出沉重的代价,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
希尔什年纪小,解决问题的方式也粗暴,那就是躲在翡翠岛当鸵鸟,试图用拖延来解决问题,事急则缓,事缓则圆。
伊利亚斯没特别关注这件事,归根结底,希尔什不会受到实际上的伤害。
换位战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军部会比较忙碌,军务交接繁忙。伊利亚斯就没打算去找提摩西,只偷偷在虫网上关注提摩西,打算等军部稳定下来再说。
最让伊利亚斯愤愤不平的就是虫网上对提摩西的评论,普罗米修斯会封存军部长官的资料,只有可公开的部分才可以在虫网上查阅。
比起其他军部长官,提摩西的过往堪称一片空白,就像空降一样成为军部最高指挥官,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艰辛的过程,没有漂亮的履历,即使经过换位战和普罗米修斯的认定,也难以服众。
虫网上是畅所欲言的地方,说话自然就放大了恶意和偏见。
伊利亚斯见不得那些话,虫网都是实名,一个虫只能有一个账号,他就生气地利用特权捏了很多号对他不喜欢的话反驳或举报。
普罗米修斯只会处理虫网上违反律法的行为,并不会处理这些猜测和争议。
【虫神在上,三百年前,雄虫窃取了果实,三百年后,最高指挥官仍然毫无信服力可言,军部是要一直延续这样恶心的传统吗?】
【谁能说普罗米修斯一定公正?说不定普罗米修斯不过是一个堵住悠悠众口的机器,用于操控我们言行举止的工具,说到底,普罗米修斯也是出于雄虫之手,军部那么多成名已久的长官打不过一个非正统出身的平民雌虫说出去谁信?现实永远比想象魔幻。】
【军部又赚得盆满钵满了吧?总不至于是因为那点军费给出这样的结果吧?】
【结局已定,言尽于此。:)】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更难听的话亦有。
伊利亚斯生气得很,偏偏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愤怒地一个个点了举报。
普罗米修斯看他气得闷闷不乐,道:“你何必在意这些,他们并不是不喜欢看到毫无背景的雌虫成为元帅,相反,他们喜欢看毫无背景的平民雌虫力压正统出身的雌虫成为权力的顶端,只是需要给出他们一个足够信服的理由,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舆论会逆转的,就像三百年前,米拉克莱用粗暴的方式让所有虫族接受了军部最高指挥官是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