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斯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合适,任性,不考虑后果,只顾自己当下想法。
离开翡翠岛后,他有意放纵自己,多数时候情感占上风,理智占下风。
伊利亚斯想道歉,或者说点什么。
但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在他眼中,提摩西和自己雄父雌父、普罗米修斯、米拉克莱一样,对伊利亚斯是很重要的虫族。
提摩西有他想要做的事情,不可能和伊利亚斯去首都星,或者一直呆在翡翠岛。
出于不知缘由的私心,提摩西身上仍然有他的血液,这样他仍然可以知道提摩西在哪里,是否安好。
等伊利亚斯可以再次偷溜出来的时候,他仍然可以去找提摩西。
“我只是要回家了,你又不和我一起回家。”
伊利亚斯想清楚,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好像提摩西才是做错的那个。
提摩西一哽,伊利亚斯有时候就这样,知道自己做错了或者对方生气了,就说些不着调的话,转移注意力,配上他乖软的外表,让虫生不出恨意和厌恶。
眼见提摩西不说话,伊利亚斯道:“提摩西,你生气了吗?”
“等我下次出来我再来找你,可以吗?”
提摩西的情绪被他的话冲淡几分,不再无法克制自己情绪,他否认道:“我没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劝慰让伊利亚斯好受很多,他坚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仍然可以维持像现在这样。
伊利亚斯最终还是离开了,临走前,提摩西没再继续沉默,也没有说难听的话,只给他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
提摩西明白,伊利亚斯有时候说话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放在心上,当不得真,不该有多余的期望。
提摩西问他:“一直向南走是哪里?”
伊利亚斯想了想,道:“首都星上面。”
提摩西点点头,没再说话。
伊利亚斯扯了扯他,道:“再见,提摩西,我会再来找你的。”
提摩西看了他一会,伊利亚斯回望,朝他眨眨眼。
提摩西道:“再见,伊利亚斯。”
伊利亚斯提着箱子,肩膀上趴着普罗米修斯,朝着远处那片苍青色走去。
提摩西站在原地,眼眸像凝了层薄雾的湖水,看着他顺着自树林延伸过来的羊肠小道走进去,直到看不见。
……
在回翡翠岛的星舰上,伊利亚斯趴在舰窗边,看首都星,首都星仿佛发着光,建筑群在其中显得模模糊糊。
伊利亚斯回头问米拉克莱。
那时候他只凭借本能做了微弱的反抗,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后面他才想清楚,认为可以再次去找提摩西给了他一种错觉,才让他如此轻易的离开,甚至用了一部分玩笑话来掩饰当时悲伤凝固的境地。
只是,有时候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就不再能够拥有过去能够拥有的东西。
“米拉克莱。”伊利亚斯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太过放纵自己,以至于产生这样的想法。
米拉克莱朝他看过来,和从前一样,他走到伊利亚斯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安抚。
伊利亚斯产生一种无论他说什么,米拉克莱都不会生气的错觉,忍不住道:“普罗米修斯说每个虫族都有选择,为什么伊利亚斯没有?”
“伊利亚斯不想要雄父雌父离开,伊利亚斯不想和所有虫族都隔着距离,伊利亚斯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雄虫……”
这样也不会和提摩西分开。
伊利亚斯知道自己很过分,他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如果伊利亚斯和米拉克莱一样,能够做好一切,能够不受情感支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冕下,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世界上很痛苦的事情就是原本没有那样的能力,却要努力去成为那样的虫族。
米拉克莱静静等待他说完,才开口道:“伊利亚斯,是你自己选择了来自你雄父的基因和血脉,是你自己顺应成为冕下的这条道路,是你过去的种种选择得到了现在的结果。”
“当我们未曾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时,却因不愿意面对困境而选择了更为轻易的道路时,日后你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时,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沉没成本和代价去反抗,甚至已失去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的资格。”
“如果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米拉克莱说完,就离开了。
伊利亚斯被他戳破心思,心情变得低落,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后悔,帝国在伊利亚斯身上花费了很多资源,米拉克莱和普罗米修斯在他身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伊利亚斯绝不是没有责任的虫族,刚刚的想法转瞬即逝,让他唾弃自己,明白这是不该有的想法。
他静静看了会舰窗外面,平静下来。
那时候伊利亚斯尚且年轻,他以为自己会有再去找提摩西的机会,也分不清自己对提摩西的感情,只简单粗暴的归类于提摩西是重要的虫族,他们之间不会发生改变。
等到之后,他才明白,倘若是米拉克莱离开,再也不能见到米拉克莱,伊利亚斯会觉得不舍和难过,但他明白,那是属于米拉克莱的选择,他能够理解并且接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伊利亚斯被离开的事实冲得头晕目眩,想尽一切办法缓解这矛盾复杂的情绪,以幼稚的办法欺骗自己,生出不愿意承担责任的想法,自私的希望可以和提摩西永远不分开。
可有些时候,早在他未曾看清楚自己内心时,就草率做下选择和决定,以至于日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只能永远失去,就如同他必须接受自己成为冕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