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问剑九天诸神坠落 >  第626章 贵胄之争

东风卷过,洛阳城上空的云气渐散,乘风的身影在魏宫大殿外凝结。

如同水墨滴入宣纸,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虚影。

足尖落殿外石阶上,无声。

洛阳城上,方才悬停的亿万雨滴,在同一瞬消弭无形,只留下青石板缝里蜿蜒的水痕,映着雨后初晴的微光。

“贤士!”

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曹丕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热切,已率领满朝朱紫快步迎了上来。

他脸上堆砌着笑容,眼底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殷切。

方才那番堪称神魔的交锋,除去了压在他心头的重患,也彻底碾碎了这位帝王对“力量”的固有认知。

周围,敬畏的目光如实质般的潮水涌了过来。

在两侧金甲侍卫僵硬的眼瞳里、在群臣低垂的眼帘下。

够了,已无需再威慑。

乘风随意地挥了下手,动作轻得像拂去袖口一片不存在的尘埃。

殿内两侧僵硬如雕塑的金甲侍卫、以及被定在角落的曹真和夏侯尚,身上无形的枷锁骤然消散。

曹真一个趔趄,被身后的夏侯尚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人面色惨白,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残余的骇然。

乘风没看他们,只是对着曹丕,随意地拱了拱手。

那模样,将草莽江湖的疏阔,硬生生嵌进了这九重宫阙的森严。

“皇上,草民不辱命。那贵霜邪僧已被封禁,不会再来危害大魏江山。”

那抱拳的动作,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得曹丕眼角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无礼?

若在平日,足够拖出去杖毙。

然此刻,莫说是一个拱手,便是对方此刻踏碎御座,他也只能强迫自己理解。

不,是必须理解!

眼前这人,已非“凡人”二字可以度量。

“好!好!好!”

曹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连道三声好,笑声洪亮,震得梁间的几枚铜铃微微轻颤。

他大步上前,带着一股龙涎香混合着汗意的暖风,一把握住乘风的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热切,像抓住一根定海神针。

“贤士真乃天神临凡,朕今日方知,何谓……仙神手段。”

他用力晃了晃紧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倚重烙进对方骨血里。

“大魏有贤士坐镇,如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四方宵小,何足道哉!”

皇帝话音未落,周围的群臣立刻爆发出潮水般的赞颂。

御史大夫华歆反应最快,手中玉笏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如同密集的鼓点。

“天佑大魏,乘风先生真乃神人也,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他激动得面色泛红,身体微微前倾,恨不得将所有的恭维倾泻而出。

刚刚恢复行动的曹真与夏侯尚也躬身附和着。

只是两人拂动衣袍的手指,仍在细微地颤抖着,泄露了心底深处尚未平息的恐惧。

“陛下!”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磨石,缓慢而清晰地切开了喧腾的颂歌。

贾诩排众而出,一步一顿,踏着金砖,发出沉滞的足音。

他对曹丕深躬一礼,腰弯得很低,显出老臣特有的、刻进骨子里的恭谨,却也带着磐石般的顽固。

“老臣斗胆进言,贤士为我大魏立下不世奇功,功在社稷。贤士之父,乃贤士之本源,其尊荣亦关乎贤士身名。”

他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老眼扫过乘风,又恭敬地看向曹丕。

“河东贵族卫氏,有待闺之女。年方二九,贤良淑德,与贤士之父年岁相宜……”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抽了一抽,喉结滚动,仿佛咽下某种不适。

“卫氏之女,臣曾见过几次,不仅贤良淑德,更兼姿容端丽……”

“贾太尉,此言差矣!”

尚书令陈群手持玉笏,向前一步,打断了贾诩的言语。

他手捋长髯,脸上却带着凛然正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陛下!”

陈群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目光如炬地直视贾诩。

“贾太尉与河东卫氏渊源深厚,往来甚密,此乃朝野皆知之事。今日于御前举荐卫氏女,恐难避裙带举亲、以私废公之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乘风,带着一种维护贤士名誉的郑重。

“卫氏门楣,不过四品爵位,放眼天下,不过寻常。贤士之父虽居乡野,然其身份之尊崇,岂是区区四品所能匹配?”

“若真以卫氏女配之,非但不是尊崇,恐有辱贤士清名,更折损朝廷体面。”

陈群言辞激烈,掷地有声,将贾诩的提议批驳得体无完肤。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曹丕,神态转为恭敬而恳切。

“陛下明鉴!臣以为,若欲为贤士令尊择一良配,以彰朝廷恩典,非累世贵胄不可。臣,举荐弘农杨氏嫡女。”

他挺直脊背,声音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骄傲。

“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嫡女杨氏,年方二八,幼承庭训,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德容言功皆为上品。此等门第,方堪配贤士的令尊!”

陈群看得分明,皇帝对乘风的倚重已近极致。

攀上这根线,便是泼天富贵。

贾诩这老狐狸,竟想用区区卫氏摘桃子?

休想!

贾诩被当众戳破心思,又遭如此贬损,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瞬间沉如锅底。

佝偻的脊背猛地绷直,枯瘦的手指死死掐进手中玉笏的缝隙,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豁然转身,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陈群。

\"陈尚书慎言,老臣举贤不避亲!\"

“好个举贤唯亲!”

陈群毫不避让,嘴角的讥诮更浓,“四品门户,也敢肖想贤士眷属?太尉,痴人说梦乎?”

倒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恭顺的尚书令敢于这样反对自己。

沉稳的老贾诩脸色大变,喉间\"咕\"地发出一声怪响,竟当殿撕开紫袍前襟。

苍老的胸膛上,三道旧伤痕狰狞暴突,那是当年为救曹操留下的死战勋疤。

“陛下!”

贾诩的声音嘶哑,枯指颤抖着指向胸口疤痕,“老臣之心,可昭日月。若有一字虚言,甘愿剜心以证,卫氏女……”

“够了!”

曹丕的声音如同洪钟,制止了两位大臣的争论。

但奇异的是,那声音里并无多少愠怒。

皇帝的脸上,反而绽放出一种豁然开朗的神采。

陈群和贾诩针锋相对的言辞,如同两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迷雾。

曹丕的目光,缓缓扫过贾诩袒露的勋疤,又掠过陈群那张写满世家矜傲的脸。

他忽然笑了。

笑声爽朗,驱散了殿内紧绷的空气。

“二位爱卿,不必再争。那卫氏与杨氏俱都大家贵胄,朕已决定,卫家与杨家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