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无尽灰夜 >  第1355章 《模特夜行》

敏玲推开"霓裳服装店"的玻璃门时,风铃发出沉闷的响声。三个月前姑妈的猝死让这家开了二十年的老店落到她手里。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十二个服装模特以各种姿势分布在店内。

"这些模特..."敏玲皱眉。她记得昨天打烊时把他们都靠墙摆放,现在却有三个站在了店铺中央,摆出行走的姿态。

"可能是老鼠吧。"店员小张拿着鸡毛掸子走过来,"最近总这样,早上来就发现位置变了。"

敏玲摸了摸模特的塑料手臂,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最古怪的是靠窗的那个女模特,它的脸比其他模特都要精致,嘴角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是姑妈最后设计的款式吗?"敏玲指着模特身上的藏青色连衣裙。

小张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不...这是老板去世当天穿的衣服..."

当晚关店后,敏玲在二楼阁楼整理姑妈的遗物。凌晨两点,楼下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她从监控屏幕看到,那个穿藏青裙的模特,正在空无一人的店里缓慢行走。

敏玲反复回放监控录像。凌晨1:47,穿藏青裙的模特突然转头看向摄像头,然后僵硬地迈出第一步。它的动作起初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半小时后已经能流畅行走。

"这不可能..."敏玲手指发抖地截下图像。模特没有生命的塑料眼睛在监控中泛着诡异的反光,嘴角似乎比白天更加上扬。

第二天一早,她发现所有模特的姿势都变了——它们围成一个半圆,面朝试衣间的方向。试衣间的帘子上,有几个湿漉漉的手指印。

"小张,昨晚有人进来过吗?"

"绝对没有!"小张紧张地绞着围裙,"但...老板去世后,店里就经常有怪事。上周我发现收银台的钱箱里全是湿的,像是被水泡过..."

敏玲注意到小张手腕上的淤青:"你的手怎么了?"

"昨天关店时被模特的手打到了。"小张眼神闪烁,"它们...它们的关节好像越来越灵活了。"

当晚敏玲决定留宿店里。午夜刚过,阁楼下的展示区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她悄悄下楼,看到穿藏青裙的模特正对着试衣间的镜子整理衣领,动作娴熟得像个活人。

当模特突然从镜中与她对视时,敏玲看清了那张脸——那不是塑料模具,而是姑妈苍白的面容!

"你姑妈不是自然死亡。"

隔壁花店的王姨把敏玲拉到角落:"三年前有个晚上,我听见你姑妈和周老板在店里吵架。第二天就听说她'心脏病发作'死了。"

敏玲想起那个周老板——姑妈的老对手,在街对面开了家时尚连锁店。

阁楼角落有个上锁的旧皮箱。敏玲砸开锁,里面是姑妈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

"周世仁和阿杰合伙做假账的事被我发现了。周说要给我点教训...阿杰今晚留到很晚,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日记,检查仓库最里面的那面墙..."

敏玲冲向仓库。最里侧的墙纸有新贴的痕迹,撕开后露出里面微微发黄的墙面。她用手指轻敲,传来空洞的回音。

当晚,监控拍到惊人一幕:凌晨3:15,所有模特同时转向仓库方向。穿藏青裙的模特举起手臂,指向那面可疑的墙,其他模特像得到指令般开始移动,塑料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敏玲在恍惚中做了个梦:姑妈站在那面墙前,水不断从她身上滴落,藏青裙子湿透贴在身上。"墙里很冷..."姑妈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帮妈妈报仇..."

装修队敲开仓库的墙,一股腐臭混着潮湿的水泥味涌出。墙体内埋着一个用塑料布包裹的人形物体。

"别看了!"老警官拦住想上前的敏玲,"是三年前的尸体...手腕有捆绑痕迹,后脑有击打伤,但真正死因是窒息..."

敏玲浑身发抖。她想起姑妈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周老板的新店开业前一天。

小张辞职了,临走时塞给敏玲一张纸条:"阿杰以前是周老板的人。出事那晚,他最后一个离开..."

穿藏青裙的模特现在被敏玲锁进了仓库,但它每天都会回到展示区。更可怕的是,它的衣服每天都会变得更新、更合身,就像...正在慢慢变成真人。

深夜,敏玲在电脑前查看姑妈去世前三天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姑妈死前曾拼命挣扎,而站在一旁冷笑的男人,正是如今已升任周老板连锁店经理的阿杰。

当她准备关闭视频时,屏幕突然闪烁,穿藏青裙的模特出现在她身后。敏玲猛地回头,只看见空荡荡的椅子,但椅背上搭着一条湿漉漉的藏青色丝巾——那是姑妈生前最爱的配饰。

阿杰死了。

警方在"霓裳服装店"后巷发现他的尸体时,他全身缠满了藏青色布料,像是被裹成了一个茧。最诡异的是,他摆出的姿势与店里的某个男模特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两点。"法医皱眉,"但有个奇怪的地方...他身上有大量塑料摩擦的痕迹,就像是被...塑料模特反复拖拽过。"

敏玲查看前一晚的监控。录像显示阿杰凌晨一点偷偷潜入店铺,似乎在寻找什么。1:47分,所有模特突然同时转头看向他。阿杰惊恐地后退,却被穿藏青裙的模特一把抓住手腕。

接下来的画面让敏玲胃部痉挛:十二个模特一拥而上,塑料手臂像钳子般死死固定住阿杰。它们用店里各种布料缠绕他,最后把他拖向后门...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小时,直到阿杰不再挣扎。

录像最后,穿藏青裙的模特转向摄像头,它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姑妈的样子,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敏玲放大音量,听到一个湿漉漉的声音:"...下一个是周世仁..."

第二天清晨,工人在仓库墙内发现了更多证据——姑妈的工作牌、被水泥封存的手机,以及一把刻着"周氏制衣"的裁缝剪刀。

周老板派人来谈收购,出价是市价的三倍。

"这店不卖。"敏玲冷冷地拒绝。自从发现姑妈的尸体,她每晚都睡在店里,奇怪的是再没听到模特移动的声音。

直到第四天凌晨,她被缝纫机的声音吵醒。工作间的灯亮着,穿藏青裙的模特正坐在姑妈常用的那台老式缝纫机前,灵活地踩着踏板。

"姑妈?"敏玲颤抖着呼唤。

模特没有回头,但它抬起手臂,指向墙上姑妈的照片。照片突然掉落,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小雨伞布料行,问张师傅要2018年7月的进货单。"

次日,敏玲找到那家布料行。老张师傅听到日期后脸色大变:"那天周老板亲自来取货,要的全是防水面料...后来听说那批料子被做成了一种特殊服装。"

"什么服装?"

"潜水服之类的吧,但款式很奇怪..."老张压低声音,"后来听说有人用那种料子做了能密封的...裹尸袋。"

回店路上,敏玲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姑妈当年发现了周世仁用服装店洗黑钱的秘密。今晚别回店里,他们要放火。"

发信人落款是"小张"。

敏玲还是回去了。远远看到店门口停着周老板的奔驰,两个黑影正往店里搬汽油桶。

她绕到后门,发现小张被绑在仓库里,嘴巴被胶带封住。"我就知道你会来..."小张哭道,"周老板发现我偷看了账本..."

前店传来玻璃碎裂声。敏玲从仓库缝隙看到周老板亲自举着火把:"烧干净点,连墙里的东西一起烧掉!"

火势迅速蔓延。敏玲拼命解小张的绳子时,听到前店传来凄厉的惨叫。她从门缝窥见惊人的一幕:十二个模特从火中走出,塑料表面开始融化,却依然步步紧逼周老板。

最可怕的是穿藏青裙的模特——它的塑料外壳已经完全融化,露出里面湿漉漉的人形:长发贴着脸,藏青裙子滴着水,那分明是姑妈溺死时的模样!

"你把我砌进墙里..."姑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现在轮到你了..."

模特们一拥而上,将尖叫的周老板拖向仓库。敏玲拖着吓瘫的小张逃出后门,身后传来仓库卷帘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消防车赶到时,整家店已烧成废墟。奇怪的是,火场中心发现十三具尸体——十二个是烧焦的模特骨架,而第十三具,是被烧焦的周老板尸体,全身缠满藏青色防水布料,姿势与那些模特一模一样。

废墟清理当天,敏玲在灰烬中发现了姑妈的老缝纫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机身上没有一点烧痕,穿针引线处甚至还别着一块未完成的藏青色布料。

"这不可能..."工人惊恐地后退,"整个仓库都烧成渣了,这机器怎么会..."

敏玲轻轻触碰缝纫机,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她突然看到幻象:姑妈坐在工作间,正在缝制一件特殊的藏青色长裙,裙摆内侧缝着密密麻麻的账本复印件。

"原来如此..."敏玲恍然大悟。姑妈早就把证据藏在了衣服里,这就是她被灭口的原因。

当晚,敏玲的公寓门铃响起。监控显示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水渍,形成高跟鞋的形状。她打开门,发现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藏青色连衣裙,上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姑妈和她小时候的合影,背面写着:"谢谢玲玲,妈妈可以安息了。"

敏玲将姑妈缝制的特殊服装送到警局。法医拆开内衬,发现了用防水材料密封的账本复印件和周氏制衣的走私记录。

"这些足够定周世仁的罪了。"老警官叹息,"可惜他死了..."

"不,他还有同伙。"敏玲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小张在火灾前的供述,承认帮助周老板做假账并参与掩盖姑妈的死亡。

次日清晨,小张在试图离境时被捕。与此同时,敏玲接到布料行张师傅的电话:"我在整理仓库时发现了你姑妈寄存的东西..."

那是一个包裹,里面是十二套精致的微型服装,每套都标着名字:周世仁、阿杰、小张...还有九个敏玲不认识的姓名。

"这是..."敏玲翻到包裹底部的纸条,上面是姑妈工整的字迹:"这些人参与了谋杀。如果他们不死于法律,就会死于自己的罪孽。"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PS:给我最爱的模特们准备的新衣服,希望它们喜欢。"

一年后,"新霓裳服装店"在原址重建开业。敏玲保留了姑妈最爱的老式缝纫机,摆在店铺中央作为展示。

"这模特做得真逼真。"顾客们常赞叹那个穿藏青裙的橱窗模特,它的面容慈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只有敏玲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缝纫机有时会自行启动,哒哒地响一会儿又停下。监控录像里,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缝纫机前工作,完成后轻轻抚摸一下橱窗模特的脸颊,然后消失不见。

打烊后,敏玲常对着模特说话:"姑妈,今天又卖出了三件您设计的款式。"模特不会回答,但在第二天清晨,店里总会多出一件完美的新作品,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人手。

周年祭那天,敏玲在关店前放了一束白玫瑰在模特脚边。午夜时分,监控拍到模特微微低头,塑料手指轻轻触碰花瓣,一滴水珠从它眼角滑落,在玫瑰上折射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