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苦咸的海水灌入鼻腔,驱赶肺里的空气,占领肺腑深处。
宛如无数钢针刺穿胸腔,云皎猛烈地呛咳,四肢却愈发沉重。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浮浮沉沉,徒劳地挣扎着,身子却不可遏制地被卷入旋涡。
窒息感占据了她所有感官,洋流裹挟着万钧之力席卷一切,吞没她最后一丝生机。
意识终究飘摇消散,她无力地垂下挣扎的手臂,沉溺在黑沉的腥海中。
一股力量猛地托住她,海水阻力骤然退却,破开浓稠黑暗,推她上岸。
空气如烧红的利刃,刺入胸腔,火辣辣地痛。
得救了!
“咳咳咳——”
云皎吐出几口海水,伏在湿沙上,勉力回望。
巨大的鱼尾探出海面,想要扶住随时瘫倒的她。
半浸在海水中的妖异面孔正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注视着对方枯草般发白的金发和灰蓝的眼瞳,云皎心中一阵惋惜,它们本不该是如此黯淡的颜色。
是人鱼吗?是她把自己拽下去的?
云皎警惕地凝视回去。
然而在接触到她陌生警惕的眼神时,人鱼欢欣的表情一扫而空,一甩尾巴,浪花兜头打下,将云皎浇个透心凉。
云皎抹了把脸,瞪向海里:她有病吧!鱼癫疯!
人鱼鱼尾不满地拍打着海面,想张口质问她,却只发出简短的“呃、啊”声。
最后无奈指了指自己咽喉,愤怒地握拳,拍打海面。
“我们......以前认识?你受伤了吗?”
对方疯狂点头,灰蓝的眸中凝起泪珠,目光里蕴藏着无垠的哀伤。
惨白的手臂挥舞着想表达什么,云皎却无法领会。
人鱼涉水而来,向她伸手,云皎下意识躲闪,发觉她的意图后,任其将手心贴在胸前的海玛瑙上。
海玛瑙迸发出微弱光芒。
云皎骤然感受悲伤笼罩,灭顶的窒息感不亚于刚才在海中挣扎求生。
片刻,海中旋涡再起,席卷而来。
人鱼神色焦急,急急忙忙地比划几下,最后双手合十,向云皎拜了拜。
这次,她读懂了人鱼的眼神,在向她道歉?
按照刚才所见情景,不是应该求助吗?
旋涡逼近,人鱼尾鳍一甩,瞬间融进起伏的海浪中,海面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云皎却无法从刚才共感的巨大悲恸中恢复,胸口阵阵钝痛。
她从未觉得蓝色如此刺眼过,原来人鱼手臂上蓝色痕迹不是水渍,是血!
“突突——”
手机连续消息轰炸将她从噩梦中拽出来。
云皎猛地深呼吸一口气,清醒过来,冷汗浸透衣衫。
枪伤尚未痊愈,她有点累,想靠一会儿,居然睡着了,还做了如此真实的噩梦。
最近,特别嗜睡。
云皎抚上心口,仿佛还残留着海水灌入的咸涩与疼痛。
更难忘的,是那双灰蓝色绝望的深海之瞳,她无言的哀伤,像一道烙印,刻在云皎心间。
怎么感觉胸口烫烫的......
云皎掀开衣襟,她时常佩戴的海玛瑙居然在闪闪发光!
等她想一探究竟时,又恢复原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难道,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可她现有的记忆里不认识人鱼啊。
她捞起手机,给云无心,狼牙,星辞,秦青滟这几个记忆锚点群发消息,
云皎:【我认识美人鱼吗?】
四个人几乎同时秒回。
秦青滟:【原来我只是你的人类朋友,你还在外面养鱼?】
星辞:【姐姐想要人鱼嘛,我知道哪片海里有,我们一起回去抓人鱼吧!】
云无心:【我看你像人鱼,少思少虑,好好养伤,别跟穆桂英似的,阵阵落不下。】
实在是云皎这几天太能折腾了,要不是云无心强制她待在庄园,今天她也要外出公干的。
狼牙:【据我所知,不认识。稍等。】
他的界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发给云皎一个内部文件。
该隐曾多次派出小队建立人鱼观测点,试图捕捞人鱼做实验。
他发的内容便是当时蔷薇会成员的工作日志,数次潜入破坏该隐的观测点。
蔷薇会的宗旨就是逮住一切机会给该隐搞破坏。
云皎接收文件:【真是我的好搭档。】
她一一回复几人消息期间,数次划走张乖的消息轰炸。
从她醒来到现在,突突突连绵不绝的震动声全来自于张乖一人。
云皎烦躁地将手机静音,终于回复张乖:
【不去。】
张乖强调:【小川不会来。】
云皎:【那也不去。】
张乖锲而不舍地诱惑她:【只要你来,我就能把他拉来。】
云皎:【你在找茬吗?】
张乖:【别这样嘛,好歹是我第一次代老头子出面主持宴会,你这个大金主怎么能不来呢?】
《风吹过荆棘》剧组的杀青宴,云皎和张温都是大投资商。
也是张乖彰显商务合作能力的好时机。
张乖那日离开庄园后,回到张温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他脚边表忠心。
“父女哪有隔夜仇”、“我们才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
见张温动摇,她抬出了过世的母亲,
“如果妈妈还在,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父女反目。”
张温热泪盈眶,但他始终介意张乖越权联络他的下属。
他可以给,但张乖不能要。
让他最终松口的是张乖竭力劝他不要赴蓝景燃的约,以及在蓝家大乱时,张乖趁机从蓝家商业版图上撕下来的肉。
蓝景燃邀请他去参加别墅宴会,但隔天便传出暴毙,蓝家也被清算了。
抓捕行动如此迅速,消息封锁的如此严密,蓝家摊上大事了。
张温摸了摸脖子,隐隐后怕,他没少和蓝景燃狼狈为奸做坏事。
不由得庆幸,蓝景燃死得好,这样他们同流合污的肮脏事就永不见天日了。
张乖将抢回来的生意双手奉上,这让张温很满意。
这个女儿精明能干,是个得力助手,总比外人用的放心。
过一段时间,他上船赴宴时,确实需要人坐镇张家。
而且张温打心眼里认为,女孩子再怎么样也翻不出浪花来,最后还是得靠娘家。
估计张乖也是看清了外面不好混,在外面吃亏了,这次回家能更听话。
于是,他施舍般交给张乖几个公司,让她打理,考验她几个月,要是干得好,就让她接手更多业务。
张乖表面感激涕零,内心却直翻白眼,干好了再多干点,也不说多给她点分红。
操劳半生,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幸好她早有打算,现在低头不过是权宜之计。
张温交给她的公司,就有一家投资这次的影视项目。
无论张家父女有多不和,在外人眼中,就是张温惹霍家小姐不快,已经有人在暗地里和张家割席,生怕惹上霍家。
张乖想借机邀请霍小姐出席,消除合作伙伴的疑虑,云皎不来,她的生意很难谈成。
云皎油盐不进,张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老头子的那个外国朋友,叫米勒的,他的事你总该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