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颂的主教老师扎着高高的马尾,微圆的脸上笑容很有感染力。
看起来很年轻,顶多二十五六岁,和温韶倪年纪差不多。但温韶倪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变得风尘仆仆,远比不上那种光华。
那位老师笑着指导小朋友做游戏,动作活泼可爱,学生都仰头围着她转。
温韶倪也看得入迷,她曾经也是师范生,当老师是她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奶奶对她的期望。
温韶倪死水般沉闷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波澜,她突然有了想做的事……
温韶倪待到幼儿园放学才和颂颂一块儿离开,阿浩送颂颂去附近的贵族俱乐部学马术,温韶倪在颂颂接受培训时去书店逛了逛。
她低头找着书,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温韶倪回头,微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梁自恒。
梁自恒神情凝重地拧着眉,举起手里攥紧的机票,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一起逃吧!”
温韶倪讶异,“不是让我别拖累你吗?”
梁自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定了决心,“没关系,我不在意了,我有自信可以带你逃走。”
温韶倪同样注视着他,蓦地释然地笑,“谢谢你改变主意,自恒。”
“可是对不起,我也改变主意了。”
她弯着唇,血色淡薄的脸上五官清秀纤弱,让人想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守护。
梁自恒严肃的脸霍地裂开,他咋咋唬唬,“什么?你这家伙,知道我熬了几宿才下定决心的吗!为什么随便改变主意了!”
温韶倪环顾四周,嘘声示意他安静,“对不起,哥,我有想做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刚成年的小孩了,我知道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依赖你。”
梁自恒死死揪着眉,握着机票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泄气。
他不太认输地抱住温韶倪,大手摸着小小的脑袋,狠狠叹气。
温韶倪没有动,靠在他身上,眼睛有些微微发热。
梁自恒软了声,嘴角贴着温韶倪的耳尖,“乖一点,不要太倔,也不要想太多,人生糊糊涂涂就过去了,开心在当下。
孤独的时候,你可以想到我,这个世界上,某个遥远的地方……还会有我……”
“……在喜欢你。”
喜欢你,他终于说出来了,他不愿承认的,苦涩的三个字。
温韶倪迷蒙的双眼怔然聚焦,片刻又悄然闭上,歉疚又心酸地抓紧了他的外套。
梁自恒抬起头,退开一步,将一张机票塞进温韶倪手中,“这张机票你还是拿着吧,在起飞前你可以随时来机场。”
他又后退了几步,转身要离开。
温韶倪小声喊他,“再见,谢谢你,哥。”
……
温韶倪还是习惯待在房间里,但是颂颂能够轻易推开那扇门了,他的妈妈总是伏在书桌前,在厚厚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面前还摆着参考书。
颂颂洗完澡后就喜欢窝在温韶倪大腿上,看着妈妈刷刷写字。
他个头不小了,圆嘟嘟的身体软乎乎的,努力缩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些重量。
温韶倪察觉到了颂颂想腻在自己身边,又怕被嫌弃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放下笔,倾身抱住颂颂,脸蛋紧紧贴着儿子的小脸。
“妈妈,我重吗?你累不累?”颂颂问。
“不会,颂颂坐在妈妈怀里,让妈妈想起了颂颂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觉得很温暖,很幸福。”温韶倪亲了亲颂颂的小圆脸,不舍地又抱紧了些。
颂颂心满意足地往后靠了靠,任由温韶倪亲亲抱抱……
沈亦迟刚掌权,正是最忙的时候,三天两头不着家,他派程鹏回老宅取了两次衣服。
程鹏隐约觉得这对夫妻吵架了,可看温韶倪细心帮沈亦迟叠衣服时又觉得不像。
温韶倪没主动和沈亦迟说过话,她没有胜算,也无力争辩,沈亦迟也几乎没再与她说过话,他们像陌生人一样相处。
温韶倪将衣服装好交给程鹏,**和心灵同时感觉到一阵剥离的痛感。
半个月后,道森养好病回了老宅,他得知温韶倪放弃了信托受益人后,单独见了温韶倪。
“少夫人,有件事我必须与你说,毕竟您现在的处境很不利。”
温韶倪不想见沈廷远的亲信,可她没法拒绝一个老人,只能坐在靠椅上,忍着浑身地不适,“您说。”
“真的非常抱歉,这也许是您从未设想过的事情,但您与少爷商量的话,也能很快解决的。”道森难以启齿,深知要说的事十分的不体面。
温韶倪抬眸,冷冷等着道森继续说。
“老爷当年对您有些防备,因此您和少爷的结婚证并未经过公证程序……”
“什么?”温韶倪有些难以置信。
“抱歉,少奶奶,老爷后来也觉得这件事做得欠妥……”
温韶倪反应了过来,蓦地冷笑,所以让她当受益人……不过是打发条好驯的狗而已。
她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情绪复杂又浓烈,却没有一种能占上风,她最后只轻飘飘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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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韶倪笑出了眼泪,这下她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温韶倪离开前只告诉了颂颂,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颂颂忍着没哭,他很后悔没有坚持劝爸爸哄哄妈妈,哪怕他要像小狗一样,也要又咬又拽地把爸爸拖过来。
可现在爸爸不在家,他去哪了,妈妈不要他们了。
颂颂一头扎进温韶倪胸前,小手紧紧抱着妈妈的腰,脑袋还想往里钻,想钻回妈妈肚子里去。
可他长大了,回不去了,于是他只能装成小大人的模样,说:“只要妈妈高兴就好,妈妈不止是颂颂的妈妈,爸爸的妻子,妈妈也应该是自己的。”
温韶倪比颂颂哭得更难过,颂颂咬着牙啜泣,“但是妈妈你要答应我,你永远都会是沈温颂的妈妈。”
“嗯,妈妈当然会永远都是颂颂的妈妈……”温韶倪抱紧了颂颂,喉头泡过黄莲一样苦,她最终还是弄丢了一切……
温韶倪走的那天费了好大劲才拔出了婚戒,她的无名指火辣辣的疼,但远比不过心里。
她坐在房间很久,她在心里和自己打赌,沈亦迟要是在天黑前回来,她就不走了,她会吻他,求着他再娶她一次。
可暮色却无所顾忌地占满了整个卧室,最后彻底化为灰暗……
半年后的元旦
温韶倪踮着脚踩在凳子上,往走廊的天花板挂着鲜红的小灯笼。
脚下一群小孩在追逐打闹,她不得不停下动作,出声提醒注意安全。
清风吹拂着灯笼的流苏,搅散了视线的前端。
一个黑色的笔挺高大身影影影绰绰,温韶倪脊背一僵,脸颊瞬间一阵酸麻,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将灯笼往上挂。
原本够不太着的钩子这回轻易就挂住了吊绳,挂好的灯笼挡不住视线。
温韶倪看向前方,目光撞上了那双幽深沉寂的黑眸。
沈亦迟绷紧了下颌,嗓音难掩颤抖,“你撒谎,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讨厌我的吗?为什么把我抛下!”
温韶倪淡淡笑了笑,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眼睛变红,她说;“是你不要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