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城市边缘一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里,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颜如玉的临时办公室就在其中一间。
她刚结束和一个原料供应商的电话沟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睡觉了。
窗外是寂静的工业区,只有远处主干道上偶尔掠过的车灯。
几个月了,她几乎习惯了这种披星戴月的生活。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心底那股劲头支撑着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今天拿到的那张小订单,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虽然微弱,却真切地燃烧着,驱散了些许寒意。
有了好的开始,才有真正的希望。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口。
这么晚了,会是谁?
小陈早就下班了。
物业保安?
颜如玉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警惕地站起身。
没等她开口询问,门就被从外面有些急切地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他微微喘着气,像是匆忙赶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大衣的领子随意地竖着。
是…
江之牧!
颜如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滚落到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好几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几个月了?
她记不清了。
只知道每一天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只能在姜眠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他的点滴,想象他被困在家中的样子,心疼又无力。
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突然地、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江之牧也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贪婪地、一寸寸地掠过她的脸,她的眉眼,她瘦削的肩膀。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黄,将她笼罩在一片柔光里,却更显得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比他数月前见到的样子,更清瘦了,但也更坚韧了。
他真的…好想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这几个月被关在家里,虽然知道她在奋斗,知道她不易,但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才真切地感受到她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
两人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江之牧先动了。
他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一步步走了进来,脚步很慢,却很沉。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将那片寒冷的夜色隔绝在外。
随着他的靠近,颜如玉能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疲惫,看到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以及那深处翻涌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绪。
思念、心疼、愧疚。
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办公桌沿。
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因为巨大冲击而产生的轻微颤抖。
“江之牧…”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江之牧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带着室外的凉意,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我,在。”
那冰凉的触感让颜如玉浑身一颤,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在这一触碰下,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鼻尖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意。
“我来了。”
江之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喟叹。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这数月来所有的挣扎,思念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他的手掌完全覆上她的脸颊,掌心温热,驱散了她肌肤上的凉意。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眼下那淡淡的青影,动作轻柔。
颜如玉依旧闭着眼,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他的指尖。
“我…我好想你。”她没有动作,只是肩膀开始微微地抖动。
看到她哭,江之牧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再也忍不住,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带着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力道。
颜如玉的脸埋在他带着寒气的大衣领口,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僵硬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伸出手臂,紧紧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手指用力地抓皱了他后背的衣料。
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啜泣声。
窗外的世界依旧安静,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两个紧紧相拥的灵魂,在用尽全力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江之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混合着淡淡墨香的气息。
这是他多少个日夜思念的味道。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颜如玉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那一声声,都敲打在她的心上。
所有的委屈、辛苦、坚持,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不再压抑自己,放任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你为什么没来见我!”
“混蛋,我不在乎江家怎么羞辱我,我只在乎你!”
江之牧心疼不已:“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拥抱,迟来了太久,也珍贵得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