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杀意侧写 >  第326章 物是人非

\"要不要去学校看看?\"罗兹掐灭烟头,\"既然绳艺工作室这边没线索,至少查查你声称当晚在学校的记录...\"

于白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监控记录早就覆盖了。\"他声音平淡,\"校务处的人不会为一个罪犯翻三年前的考勤。\"

\"但你当时的论文导师可能——\"

\"张教授去年退休了。\"于白加快脚步走向车子,\"就算能找到当年的同窗,也没人会为杀人犯作证。\"

罗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臂:\"你在害怕什么?\"

\"松手。\"于白低头盯着那只手掌,声音冷得像冰。

路灯在他眼窝投下深紫色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罗兹没有松开:\"你怕看见熟人躲闪的眼神?还是怕看见校门口贴着'杀人犯于白禁止入内'的告示?\"

他冷笑一声,\"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我说——\"于白猛地甩开他的手,指关节抵在罗兹喉结上,\"松手。\"

两人在路灯下僵持,影子像两把交错的刀。

罗兹突然咧开嘴笑了:\"操,你他妈还是会在意。\"

他后退半步举起双手,\"行,不去学校。那你准备去哪?窝在车里等到探监时间结束?\"

于白收回手,指节在裤缝处反复摩擦,像是要蹭掉什么脏东西。

车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挡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去公寓。\"他拉开车门,\"我当年租的那间。\"

车子驶入主干道时,于白的指节抵着车窗边缘,感受到玻璃传来的细微震动。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突然浮现——图书馆前飘落的银杏叶,自习室奋斗的日夜,教学楼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嬉笑声。

他如果回去会看见什么?导师避之不及的眼神?学弟学妹恐惧的窃窃私语?看见曾经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如今沦为阶下囚的惋惜表情?

后视镜里,格伦大厦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被林立的高楼彻底吞没。

车内的沉默像一层厚重的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罗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节奏缓慢,像是在计算什么。

“公寓还没被房东租出去?”罗兹忽然开口。

于白的目光依旧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不清楚。”

“如果是的话,那钥匙——”

“我知道在哪儿。”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四周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

这条街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墙上的涂鸦、楼下永远亮着灯的便利店、角落里锈迹斑斑的自行车。

于白曾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

他当年租下这间老旧的公寓时,只是为了方便通宵赶论文。

可现在看来,那一张张写满法律案例的笔记,不过是某种可笑的天真。

法律没能保护他。

法律甚至没能给他一个公正的审判。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

罗兹熄火,转头看向于白,“要我一起上去吗?”

于白解开安全带,手指悬在车门开关上,顿了一秒。

“不用。”

罗兹没坚持,只是递给他一个手机:“有情况发消息。”

于白接过,迈出车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他摸黑上楼,指尖蹭过墙面的裂缝。

四楼。402室。

他的手停在门把上,喉结微微滚动。

门缝里没有光。

屋子里没人。

他弯下腰,从门垫下的缝隙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钥匙。

还在。

手感冰凉,钥匙划入锁芯,轻轻一转——

吱呀。

门开了。

屋内的空气凝滞而干燥,混合着久未通风的尘埃味。

于白站在玄关,恍惚一瞬。

他曾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生活了两年,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时间冻结了。

——但又不完全是那样。

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一种特殊的木质香气——红松书架的防潮漆与绝版法律典籍混合的味道。

于白在玄关顿了顿,这个味道他记得,当年特意让学建筑的师兄帮忙挑的板材。

贵,但耐用。

这间不到50平的老公寓外表平平无奇,临街的外墙还爬着爬山虎,但推开窗就能俯瞰稍远处整个法学院图书馆的穹顶。

三年前房东移民前和他签的协议很特别——\"十年长租折抵半价,到期优先购买\"。

教授们都笑他傻,说老旧社区的房价根本不可能涨。

现在看,倒是他赚了。

指尖扫过门厅的黑胡桃木挂衣架,镀铜的挂钩上仍挂着他的羊绒围巾,落了三年的灰,却连个虫蛀的破洞都没有——伦敦萨维尔街的定制款,能防蛀的那种。

往里走,客厅沙发扶手上扔着那本没读完的《程序正义论》,精装版的烫金书脊在灰尘下微微反光。

书桌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票据——柏恩法学研讨会的邀请函,往返头等舱的登机牌还夹在里面。

厨房的保温杯里甚至还有半杯咖啡,早干了,但内胆是999银镀层的,居然连氧化都很少。

当年导师总说他有洁癖,连个杯子都要买德国实验室专供的。

现在这些都成了证据。

证明他曾经多么理所当然地拥有这一切——

优质。体面。值得信任。

直到那个晚上。

那个将他从这一切中粗暴抽离的夜晚。

皮肤蹭擦过桌角的刹那,于白突然意识到——他正像个贼一样站在自己的家里。

镀铜挂钩上的羊绒围巾,他已经没机会戴了。

精装烫金的法学典籍,他现在翻开只会留下不该留下的指纹。

就连这间公寓都成为某种讽刺——法律给予他的\"居住权\",却需要他越狱才能踏足。

那些熟悉的物件此刻都变成了利刃,划开他被监狱生活磨出的层层茧子。

窗边的钢琴漆书架上,他获奖的法学论文奖杯依旧锃亮,倒映着他如今削瘦的轮廓——囚服、手铐勒出的红痕、狱警随手剪短的头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咙深处涌起一股苦涩,比监狱里劣质咖啡的渣滓还要难以下咽。

窗外,法学院图书馆的穹顶依旧威严。

窗内,尘埃在光束中静静漂浮,像一场永远落不完的雪。

最刺眼的是书桌上那帧本科毕业合影。

——白衬衫,没系领带,院长亲自为他别上优秀毕业生徽章。

照片里的阳光那么亮,连他微蹙的眉头都透着意气风发的矜持。

\"啪\"的一声,于白反手扣倒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