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娘希匹,你刘经扶就是一头真的猪!

常瑞元正听着航空委员会主任钱大均,汇报着关于空军扩编和飞行员培训的最新进展。

突然。

侍从主任竺培基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哦?”

常瑞元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经扶他来做什么?”

对于刘峙。

常瑞元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此人,虽然在对日作战之中屡战屡败,被外界戏称为“长腿将军”、“猪将军”。

但他对自己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也正因为如此,去年震惊中外的山城防空洞事件之中,刘峙本应该枪毙以儆效尤。

常瑞元,还是念及旧情只是将他闲置,留了他一条性命。

“让他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自从被革职之后,就一直牢骚满腹的“福将”。

今天,又在搞什么名堂。

很快,身形肥胖的刘峙,便被带了进来。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和惶恐。

他一进门,甚至顾不上,跟坐在一旁同样一脸惊讶的钱大均打招呼。

便“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常瑞元的面前,那略显肥胖的身躯,将柚木地板,都砸得一颤。

“蒋公!”

刘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卑职辜负了您的信任!卑职有罪!请蒋公责罚!”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负荆请罪”。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常瑞元,也是一头雾水。

他知道,关于刘峙的那些风言风语,一直都很多。

贪财,好色,任人唯亲。

就连自己的夫人宋美龄,都对这个家伙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要不是看在他还算“忠心”的份上。

刘峙这样的人他是绝不会用的。

但,他实在搞不清楚。

这个家伙,今天是发的什么疯。

“起来说话。”

常瑞元皱了皱眉,语气,似乎不带一丝一毫感情:“你,又犯了什么错了?”

刘峙不敢起来。

他只是,跪在地上,用一种近乎忏悔的语气,将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一五一十地,都交待了出来。

“蒋公,卑职,罪孽深重。”

“卑职,在担任第一战区新兵训练总监时,一时糊涂,安插了一些亲信。”

“还在一些人事任免上,收受了一些好处。”

“另外。”

刘峙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担任重庆卫戍司令期间,为了改善官兵们的生活。

卑职,在组建防空部队时,虚报了一些人数。

将一些卫戍司令部的官兵,也算了进去,平白无故地,多领了一些军饷。”

他交代得确实是“避重就轻”,但也基本上做到了“坦白”。

只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岂会听不出其中的猫腻?

什么“安插亲信”,分明就是卖官鬻爵!

什么“收受好处”,分明就是贪腐受贿!

什么“改善生活”,分明就是吃空饷!

当常瑞元,听完他这番“坦白”之后,只是依旧平静的问道:“还有别的吗?”

刘峙摇了摇头:“蒋公,卑职深感罪孽深重,不敢有半分隐瞒。”

“华北督察处查到你头上了?”

刘峙颤抖着点了点头:“是。”

常瑞元那张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脸,瞬间就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手中的那根,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楠木手杖,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弧线!

然后狠狠地抽在了刘峙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

“啪!”

刘峙那肥胖的身躯,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就翻倒在地。

一道鲜红的血痕,瞬间从他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混账!废物!”

常瑞元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刘峙,破口大骂,那声音像是在咆哮一般。

“外面都说你刘峙,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是个肥头大耳的猪将军!!”

“我看,他们都说错了!”

常瑞元用手杖,指着刘峙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娘希匹,你刘经扶就是一头真的猪!”

“蠢笨如猪,还如猪一般贪吃!”

“国难当头,前方将士,在前线流血牺牲!你倒好,卖官鬻爵、中饱私囊!”

“山城数百万军民在敌机轰炸之下朝不保夕!”

“你此前身为卫戍司令,竟然连防空部队的军饷都敢贪墨!”

“你对得起谁?”

“对得起那些,惨死在轰炸下的百姓吗?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常瑞元越骂越气,手中的手杖,如同雨点般,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刘峙的猪脑袋上面。

刘峙不敢躲,也不敢还口。

甚至都不敢抱头。

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

一旁的钱大均和竺培基,早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至少两人没见过常瑞元对除了自家子侄之外动手这么狠过。

良久。

常瑞元喘着粗气,似乎是打累了,他将手杖重重地一顿,指着门口,对卫兵吼道:“把他给我送去医院,治好后再关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他!”

“是!”

两名卫兵立刻上前,将早已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刘峙,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常瑞元疲惫地,坐回椅子上。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刘峙的贪腐,而感到愤怒,又为督察处的高效感到欣慰。

但他同样也对华北督察处升起了一丝丝的警惕之心。

刘峙再怎么说也是常瑞元的嫡系。

楚云飞连自己人都这么查的话,到时候要牵连到多少人?

常瑞元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钱大均这才出声开口:“委座,经扶兄毕竟乃是我国民革命军二级上将,若是此事被日方知悉,势必会大肆进行宣传,这于我抗日大局殊为不利。”

竺培基此时也是补了一句:“何况刘长官此时已经主动负荆请罪,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常瑞元一拐杖直接抽在了竺培基的肩膀上:“娘希匹,培基你告诉我他刘经扶知错能改?”

“委座..”竺培基低着头不敢接话。

“我告诉你,他刘经扶不是知道错了,他是知道要死了,所以才过来求我,求我能够保他一命!”

竺培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悻悻的缩了缩脑袋。

常瑞元喘了口粗气:“滚下去。”

“是,委座。”

钱大均颇为识趣的起身告退。

常瑞元在二人离开之后怒气不减,又将办公室内的花瓶砸了个稀巴烂。

——

孙桐宣指挥部。

楚云飞的汽车第二次停在了这片略显简陋的营地门口。

然而迎接他的依旧是孙桐宣的那位心腹副官,和一句充满了“歉意”的官样文章。

“楚总顾问,实在是不巧,我们孙长官他刚好去前沿阵地视察防务去了..”

楚云飞看着对方那副“真诚”的表情,心中跟明镜似的。

他自然知道,孙桐宣这是在躲着他。

这位从西北军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将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他一方面感念楚云飞在此次会战中对他们这些“杂牌军”的提携和重用,另一方面骨子里又对卷入**内部复杂的派系斗争有着一种天然且深刻的恐惧。

他的老长官韩复榘当年就是因为在政治上站错了队,最终落得个被枪决的悲惨下场。

PS:孙桐宣视角,韩复榘是因为西安事变的缘故才死的,否则只是软禁。

这个血淋淋的教训给他敲响了一辈子的警钟。

更何况他的第十二军内部成分复杂,其中更是存在着大量的与**关系密切的官兵。

他摸不清楚云飞这位看似与延安方面“关系良好”、实则又是委员长心腹的年轻总顾问其真实的政治态度。

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安全”的方式,那就是躲。

楚云飞没有点破也没有为难那位副官,只是平静地留下了带来的慰问品,然后便转身乘车离去。

车上,赵鹏程颇为不解:“钧座,第二次来了都没见到他人,是不是躲着咱们呢?”

“嗯。”

楚云飞微微点头,接着道:“根据毛人凤此前给我们的消息,孙桐宣的部队之中除了机要室主任疑似为红党人之外,还有不少的随军记者也是红党,这些人以记者的身份为掩护,自认为很高明,殊不知一举一动均在军统的监视之下。”

“这帮军统的人简直比狗鼻子都灵,抢中统的活干不说,还真让他们查出了点东西。”

“这件事情,六个月前岳烛远(一战区军统负责人)就已经告知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情。”

“那咱们?”赵鹏程趁势问道。

楚云飞摸了摸下巴,而后缓缓出声:“实际上我也没搞明白孙桐宣的真实意图,所以我打算和他谈谈之后再考虑其他的。”

……

当楚云飞的车队消失在远处的尘土中时。

指挥部里孙桐宣才从里间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复杂和纠结。

“孙老总。”

那位心腹副官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您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楚总顾问现在他又来了第二次。

俗话说事不过三,万一他真的来了第三次还是没能见到您。

那到时候惹恼了他,咱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孙桐宣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不是诸葛亮,楚云飞也不是刘备。

如果楚云飞真的愿意为了拉拢他而上演一出“三顾茅庐”的戏码,那他孙桐宣该如何自处?

“如果他楚云飞真的能够做到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我这条命就交到他手上又如何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

可孙桐宣在思考这个问题上面,可谓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

没过几天。

就在孙桐宣还在为如何抉择而苦恼不已时。

楚云飞真的来了第三次。

这一次他不仅仅是自己来的。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让孙桐宣再也无法“躲避”的人物。

那就是**方面此前打过交道的、洛阳办事处的刘鸿文同志。

以及前不久刚和他见过面的延安方面派遣而来的工作代表钟志成。

钟志成也算是楚云飞的老熟人了,自37年开始,他们已经打过了十数次的交道。

至于刘鸿文则是孙桐宣的老熟人。

当年洛阳办事处为了筹集新四军第六支队过冬的棉服费与孙桐宣打过交道。

孙桐宣更是捐款了足足的五千块。

双方虽然立场不同,却在那次的接触中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基于共同抗日目标的信任。

更何况。

在抗战爆发之前,孙桐宣就和**人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

这一点楚云飞也是清楚。

毕竟,能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将领数量并不算多。

当孙桐宣从副官的口中得知这三个人联袂而来的消息时。

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理由了。

楚云飞这是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他用这种方式清晰地向自己传递了一个信号: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的人在哪里。

当孙桐宣走出指挥部,第一次主动迎向楚云飞时。

他看到的是一张年轻、沉稳,且带着真诚笑意的脸。

仿佛之前两次的“避而不见”,从未发生过。

“孙总司令。”

楚云飞率先伸出手:“云飞,也算是三顾茅庐终得一见啊。”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瞬间就化解了现场那略显尴尬的气氛。

孙桐宣敬礼之后,上前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

脸上也露出了苦涩而又释然的笑容:“楚长官,言重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

四人,一同走进了那顶简陋的指挥帐篷。

一场关乎孙桐宣所部乃至整个华北国共关系未来走向的密谈,就此展开。

谈话的内容,楚云飞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他开诚布公,没有丝毫的隐瞒和试探。

首先楚云飞肯定了孙桐宣所部在抗战中的功绩。

然后,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其目前存在的,军纪涣散、装备落后、派系林立等诸多问题。

最后,楚云飞将那份早已经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整编计划和盘托出。

“孙长官。”

楚云飞看着他,语气诚恳:“鉴于贵军目前之现状,也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这支抗日有生力量。”

“我建议,贵军全盘接受‘乙种作战部队’的整编计划。”

“减少重武器的配比规模,强化轻武器火力和机动能力。”

“然后。”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安排,“为了保护您,也为了让弟兄们,能有一个安稳的整训环境。

华北联合指挥部将把贵军调往晋西北的综合训练中心,进行为期半年的封闭式整理训练。”

“在此期间。”

楚云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将为贵军,进行全面的装备换装,统一后勤补给,并且,由我们华北联合指挥部,先行垫付,一次性,清偿军政部此前拖欠贵军的所有军饷,共计四十八万六千柒佰元整。”

山城方面,拖了又拖,赖了又赖,而楚云飞说给就给!

孙桐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了。

华北方面给他的不仅仅是钱、装备,更是尊重和希望。

孙桐宣猛地站起身,再次向着楚云飞,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楚总顾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往后我们第十二军,任凭驱使,绝无二心,为祖国,为民族,为百姓贡献出我们所有的力量,尽我们应尽的责任!”

……

第十二军换防工作。

预料之中进行的非常顺利。

当那四十八万的国币发到每一个官兵手中时。

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士兵们的士气旺盛到了极点,对于开赴晋西北进行整训的命令,更是没有丝毫的抵触。

反而充满了期待。

时隔两日,楚云飞再度返回长治联合指挥部的时候。

曹破天的一封密报,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无比。

内容只有一个坏消息。

刘峙在面见常瑞元之后,人不见了!

就在督察处已经将他所有的贪腐罪证,全部固定,人证、物证俱在,准备正式收网之时。

这位“福将”,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山城彻底地消失了。

仿佛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军统、中统的人几乎把整个山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却连他的一根毛都没能找到。

刘峙的老婆也不知道刘峙去了哪里,甚至表现的比他们还要着急。

楚云飞看着这份电报,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一旁的张大云小声询问了一句:“会不会是潜逃了?”

“他这种级别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能逃到哪里去,难不成去汪伪那边当汉奸?”

楚云飞感慨了一句:“背后恐怕有高人指点”

“您是说,委员长出手了?”

或者说,是庇护。

能让刘峙在军统、中统两大特务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还查不出什么线索的。

整个山城。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常瑞元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