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被王大富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番。
除了几件摞着补丁的旧衣、一些无关紧要的零碎杂物,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更别提他心心念念的银钱了。
最后,只剩下拐角处那个深色的老衣柜还没有动过。
那衣柜立在阴影里,像一截沉默的枯木。
王大富最后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柜门上,没有半分犹豫,一步步走了过去,柜面上落着的一层薄灰被他衣袖带起的风拂开。
他心里怦怦直跳,心里期待着,这最后的角落能藏着他急需的救命钱。
将手搭在柜门上,猛地一用力,将其拉了开来——
柜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向内敞开。
里面只有几件随意放置的旧冬衣,在底下角落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褪了色、打着小补丁的蓝布包。
王大富眼睛一亮,爹将这包放在这里,里面定有什么好东西。
一把将布包抓了出来,解开系扣,里面却只是叠着两件单薄的夏衣。
旁边散乱地放着半截用秃了的木梳,几段粗麻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他还不死心,将这两样东西随手一丢,又把包里和柜里的冬衣一件件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摸遍每个口袋每个角落。
终于,当他在一件厚棉袄的内侧口袋里摸索时,手指头碰到了几个硬硬的东西。
王大富眼睛一亮,爹特意放在这儿的包,里头肯定有好东西!
他一把将包抓出来,三两下解开系扣。
露出里面的东西,顿时垮了脸。
只有两件洗得发白的单薄夏衣,旁边散乱地躺着半截磨秃了的木梳和几段用旧的粗麻绳,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把那几样没用的玩意儿随手一丢,又把包里和柜子里的厚棉袄一件件全掏出来,发狠似的摸索每一个口袋、每一条缝隙。
终于,当他的手指探进一件厚棉袄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补丁后面时,指尖猛地触到几个又小又硬的东西。
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急忙把那几个东西抠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那硬物冰凉冰凉的,却让他心头狂跳。
他迫不及待地摊开手掌,就着窗外那点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
手心里静静躺着五枚被摸得发亮的铜钱。
就这?
他捏着那几枚铜钱,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光一下子全灭了。
就这么几枚铜钱,爹竟然还将它们藏的紧紧的。
他磨了磨后槽牙,心里又酸又涩——看来爹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翻箱倒柜折腾半天,就找出这么几个铜板。
半晌,他握紧那几枚硌手的铜钱,抬起头想去找王老爹的身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一样的声音:“……想要,就拿去吧。”
王大富猛地回头,这才发现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暗影里,正静静地望着他。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责怪,只有一种看不到底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这是我……给自个儿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王老爹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原本想着……哪天我闭眼了,好歹能换张草席,裹着入土……”
那么多的钱都给他填进去了,也不差这几个铜板了。
说着,一边颤巍巍地朝着那张破旧的床榻走去,一边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王大富可以离开了。
王老爹枯瘦的身影缓缓挪到床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背坐了下去,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不再看儿子,也不再看那几枚铜钱,只是低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那点最后的念想被拿走,他也彻底解脱了。
王大富攥着那几枚硌手的铜钱,站在屋子中央,眼神里交织着不甘和最后一丝犹豫。
原本指望着能从老爹这儿翻出点压箱底的值钱货,谁承想折腾了半天,就搜刮出这么几个寒碜的铜子儿。
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床边那道佝偻的影子干巴巴地甩出一句:“爹,那我走了。”
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温度,仿佛不是在和自己的父亲告别,而是在同一个陌路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