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  第七百零二章 注视

有些时候,陈易在想自己对小狐狸是不是朝少了,她对自己呢,并无那么深的恋意,明里暗里还有点小忤逆,乖是乖,但一点都不黏自己。

该使些手段,上些手法,再弄几招仙术,炼几种丹药,让她就此没有自己就不行。

可转过头又想,这样对小狐狸未免太残忍了些,

她一直都很努力乖了。

所以有些时候,陈易会想着,干脆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算了,哪怕不能没有自己不行,也最好跟大殷一样,心看似在外,实则在内,着迷上自己的滋味。

然而朝多了,看她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又很难不心疼,若是抹几滴眼泪,陈易一时心都软了,下尸也不得不落入下风。

哪怕是小狐狸那时逃了,陈易都没有真的上手段,哪像他对大殷一般为所欲为,哪怕她那时还没学会喜欢自己,对过去仍然耿耿于怀,对自己还是害怕得多,只是适应自己而已,他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甚至于,说好让她生孩子的事,也不知不觉地让她混过去了,不再强求。

事到如今,眼前的小狐狸性情大变,恍若从前世而来,却又有着后世的记忆,似乎给了自己一个开发开发的理由。

陈易微一晃头,把这些无端的思绪晃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离开无明世界要紧。

“我从前误入过禁地,既然出来了,也的确知道出来的办法,先前不同你说,是因你不可信。”

“如今…你我若不协力合作,断难以从此脱身。”

“无明世界既是无明世界,便是以人心中无明之念汇聚之处,何为无明,以佛经上的言语来说,便是贪嗔痴,便是执念,无论是好是坏,皆是无明,而若想从此而出,据我所知,一是从此顿悟,立地成佛,身死法不死,入了涅槃的境界,自然就没有无明,也自然能从此超脱而出……”

“看来你不喜欢一,那好,我就不继续说了,二,便是一念有明,而且此刻有明无用,需要自无明中寻到有明,并从五毒死树处离去,所谓五毒死树,便是无明世界的根源,而它们的树根,恰好扎在了现实世界。”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若一直沉沦无明世界,杂念烦忧会越来越多,陷入到无始无明之中。”

不久前,殷听雪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她以为陈易会有所疑虑,心有提防,便交代得仔仔细细,末了后,还问了一句:

“我不知你是不是真的陈易,而今你我唯有通力协作,暂且摒弃干戈,你若有忌惮,但说无妨。”

陈易却直接起身,拍了拍手,道:“走吧。”

殷听雪眼睛微微瞪大了下,显然没反应过来,而她更一时不理解的是这男人为何对她毫无提防。

不过总而言之,两人一鬼,继续在无明世界中前行。

一路漫无目的地不知走到何处。

半点异样都无。

陈易环顾四周,这无明世界的深处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死寂广袤无边,脚下道路平坦得毫无起伏,仿佛无不可去之处,可真若说要去何处,又是哪里都一样。

先前那条京城古街,好似不过是昙花一现。

而经历过先前,殷听雪心堵比之前沉静得多,她领在最前头,路上并无话音,东宫若疏则怕又引来什么,而且也担忧忌惮这个殷听雪,所以也没说话。

就这样走在这般的死寂的天地里,其实跟死了也差不多。

如孤魂野鬼,漫无目的。

陈易微蹙眉头,心想这里是无明世界的禁地,不应该如此寂静无声,毫无异样。

这死寂太过纯粹,连风声、甚至连脚下踩踏实地该有的细微反馈都模糊不清,仿佛行走在一片虚无的幻影之上。

愈在这里走动,连身子都极不自然起来,有种邯郸学步的别扭感。

“我们走对路了吗?”陈易停下脚步,出声打破了这令人心烦的寂静。

殷听雪并未回头,声音清冷地传来:“不会有错,无明世界虽以无明为基,混沌无序,但物极必反。昔日我教大力圣女曾以无上愿力,在此处强行开辟过一处有明之地,如同黑暗中的孤灯,只要寻到那里,便有离去的线索和办法。”

陈易一下想起最近神经兮兮的老圣女,她平日总蜷在那口无生鼎中,也曾跟他说过,这口无生鼎是门扉,原来如此,那口鼎……似乎竟真是连接这无明世界的通道?

“还要走多远?”陈易追问,目光扫过眼前仿佛永无变化的灰暗。

“不知道。”殷听雪的回答干脆,“我上次落入此地,亦是浑浑噩噩,不知岁月远近,只凭一点灵光感应前行,何时能至,全看机缘,或者说,看那有明之地是否愿意显现。”

这话说得,东宫若疏一旁听得有点傻了,如果这样,岂不是要一直留在这里?多无聊啊。

念头一转,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以陈易那三尸皆斩、只剩下尸蠢蠢欲动的德性,眼前这一个生人勿近的殷听雪哪里能满足他?到时候,这荒寂天地间只剩他们三人,陈易岂会放过自己这个额外的?

只怕不是当作加餐,而是当主菜了。

笨姑娘一时好懊悔,而后又觉得这点懊悔还不够,就顿时悔青了肠子。

先前以为成了鬼就无所畏惧,还能时不时撩拨一下陈易,好歹完成几分太后交代的任务。可在这诡异莫测、心想事成的无明世界里,鬼魂之体也不再是护身符了,想到先前种种,再想想之后种种,东宫若疏恨不得立刻缩到影子里,再不出头。

可她是鬼,没有影子。

就在这时,前方一直平稳行进的殷听雪忽然身形一顿,霍然抬头望向侧前方某处虚无。

陈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起初什么也没看到,但凝神细察之下,竟发现那片灰暗的空间似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

殷听雪眼神锐利,低声道:“有东西……在靠近,又是…怨念魔主!”

话音即落,陈易忽然感觉到双肩格外沉重,仿佛被什么给压着,脚步挪动得非常吃力,那股不寒而栗之感,再度涌上了心头。

那重量并非来自实物,更像是直接压在了他的魂魄上,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涩,像是灌满铅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在无形重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周遭的黑暗在滚动,二人一鬼再度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像是先前一样等着怨念魔主走过。

黑暗滚动愈来愈大,如同粘稠的墨色潮汐,裹挟着令人自脊背处窜起寒意的低语与嘶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又缓缓向远方推移。

一切似乎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这庞然巨物只是例行巡弋,并未察觉他们这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令人窒息的滚动感渐渐平息,沉重将要消散。

陈易微微松了口气,继续向前,可他走了两步,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下,

黑暗之中,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陈易侧过头,定睛一看,晶莹剔透……

那是一只眼睛,毫无征兆地从黑暗里探了出来!

那眼睛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陈易全部的视野,瞳孔并非圆形,而是不断扭曲、变化的不规则空洞,内里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最深沉的虚无。

它直勾勾地盯着陈易。

嗡地一声,陈易脑子瞬间停滞,随后,他便看到,那只眼睛周围的黑暗直接沸腾了起来,宛如煮沸的铁水,滚烫、剧烈地翻涌着,失去了所有秩序。

脑子里,又嗡了一声,比先前更大,随后是无声的疯狂尖啸。

又似低吼。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不再是流动,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火山喷发,朝着他奔涌而来!

随着被黑暗彻底覆盖,陈易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蚂蚁正顺着他的血管爬行,啃噬着他的神经,又痒又痛,直钻脑髓;更像是有无形的铁签将他脑仁串起,放在熊熊业火上翻烤,剧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焦灼感,让他恨不得敲碎自己的头颅,五脏六腑也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翻江倒海,恶心欲呕,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浮沉,理智的堤坝正在被一**十情八苦冲垮。

人已慢慢麻木,感官在过度刺激下逐渐失去分辨能力,最后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黑暗潮水才仿佛餍足般,缓缓退去。

待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退去,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化了起来。

不再是那片死寂的灰暗虚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巷道。

两侧是斑驳的土墙,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头顶上黑暗浓郁,又似夜色,巷子尽头,隐约传来市井的喧闹声,但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不真切。

陈易猛地抬头朝四方看去,

殷听雪和东宫若疏……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