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北雄 >  第2087章 闲话

阿史那荣真罕见的表现了一下“雄心壮志”,虽说不太恰当,但却和大唐的战略有相符之处。

中原帝国最容易出毛病的地方,一个是东北,一个就是西域。

至于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来来去去,不管哪个王朝,都需要严加防范,大多数时候还都处于守势。

李破想要给自己头上加个天可汗,圣可汗之类的名号,且有的等呢。

前些年李破对西域一直不太感兴趣,因为西域和中原隔着沙漠戈壁,中间还有一条长长的河西走廊。

以中原之富饶,实际上是不需要西域的人口和财富来弥补的,西域对于中原王朝来说,不是什么流着奶与蜜的地方。

即便是后来人津津乐道的扩充国家影响力,效果在这年月其实也不很明显,因为从中原去到西域,路途太过遥远艰辛。

反而是西边的波斯,南边的天竺,甚或是草原的游牧民族,很容易就能到达那里。

那地方也挺怪的,波斯的商队折腾了许多年,匈奴人,柔然人,突厥人也来来去去,可那里最终却都变成了佛国,看上去是天竺占了大便宜。

汉时中原和匈奴全方位的展开较量,为了遏制匈奴,对西域诸国恩威并施,还在那里设下了都护府,可当董卓率军入关之后,西域道途随之断绝,只剩下高昌在苦苦支撑。

前隋时杨广大力经营西域,亲自到张掖召西域国王来见,可谓盛况空前,可西域还是那个西域。

一二十年之间,你问问西域的人谁还记得杨广是谁?

所以李破并不像很多人那样,对西域念念不忘,立国之初,在权衡之下,选择了在东边进行扩张。

历经数载,靠着打天下时练出来的精兵强将,终于阶段性的完成了战略构想,而且是超出预期的那种。

不过也能理解,前隋,突厥,高句丽在一起你来我往的纠缠了几十年,前隋最终没挺住是亡了不假,可也把突厥,高句丽拖下了水。

东亚的三个大国,在前隋大业年间暴发了最为激烈的冲突,前隋亡国,高句丽只剩下了一口气,突厥也被打断了腿脚。

大唐继隋而起,兵锋之利更胜前隋,高句丽哪里还能顶得住?顺便还把悬于海外,鬼鬼祟祟的倭国给踩死了。

今年辽东大捷之后,尉迟信,唐俭等人立即提出了裁军的议题,其实也是符合朝廷的战略趋势的,只是时机不对而已,打破了李破的规划。

而且居心不良,于是唐俭掉了脑袋,尉迟信被软禁在了府中。

阿史那荣真这属于突发奇想,大致上和尉迟信,唐俭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

收复辽东之后,朝廷必定战略转向,但不会这么快,哪能东边忙活完了就去西边折腾,大唐需要缓一缓再说,起码要消化一下战果。

至于为什么是西域?那是因为西域比草原更适合成为两个大国争竞的战场,将来在西域慢慢消耗突厥汗国的精力,比到草原上追逐突厥人花费的代价要少的多。

而且不管李破承认不承认,西域都是中原帝国皇冠上的那颗明珠,任何一个强大的中原帝国,触手都会向西域延伸。

更何况李破自己也要承认,即便西域有点鸡肋,可它确实是连结东亚和西亚,以及南亚次大陆的节点。

同时也比南方的茫茫丛林,更容易经营一些。

…………

“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你打扮一下,和我一道见一见外臣们的妻女。

到时候你少说话,一开口就有杀气,别吓着别人。”

李碧玩笑了一句,岔开了话题,别跟实心眼的阿史那荣真较真,人家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本就是认真的。

阿史那荣真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好像说的是别人一样。

其实羽林军放不放羊,甚至是朝廷会不会图谋西域,她都不放在心上,她只是见丈夫听到辽东大捷的消息之后,很是开心,这才有此一说。

东边打完了打西边,多正常啊。

…………

“真儿你得稍微管管了,整天在宫里撒欢,欺负欺负兄弟也就算了,谁让她底子好呢,可怎么还赌上了?”

李破饮着茶汤,算是饭后消食,开始给闺女上眼药。

阿史那荣真这会心满意足的靠在丈夫身边,她骨架大,个头比李破还高了半头,不然就算再练,也不会那般凶猛。

此时靠在李破身边,就像是一只老虎跟豹子成了亲,胳膊若是再一搂,那李破就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了。

她慵懒的蹭了蹭丈夫的肩膀,“好,明天我就把她关在殿里,哪都不让她去。”

李碧在另外一边嘴角抽动了一下,瞪了一眼丈夫,“真儿还在进学呢,哪能关着?我看她现在就挺好的。

性情爽朗,万事不萦于怀,就是活泛了些,那也是你这个贵妃身体太好,生下的女儿也精力弥漫。

而且每日里看着她欢脱的样子就高兴,你把关起来做什么?我不答应。”

李破察觉到了妻子的“杀气”,嘟囔道:“你就惯着她吧,将来养出来个魔王,有你受的。”

阿史那荣真扭头看了李碧一眼,毫不犹豫的帮腔道:“她太闹了,我都不想跟她多待。”

李碧看着这两个混蛋,怒道:“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真儿贵为皇女,却从不苛待宫人,出了宫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人之举。

有何错处,也是年纪小,不太懂世故的缘故,耐心教导也就是了,凭什么关起来?”

李破觉着有些失策,应该私下里跟红眼睛说的,先关两天,他再劝着给放出来,他在女儿眼睛里应该就很有些份量了。

可惜了,这婆娘不晓得他的苦心,非要照着养李春的路子下去,到时候闹个鸡飞蛋打,有你闹心的时候。

嘴上却道着,“旁的也就算了,好赌却不成,让她抄诫子书,什么时候自承己错什么时候算完。”

李碧见丈夫让步,哼了一声,算是认了,转头又跟阿史那荣真道:“我跟你说啊,你这个当娘的也是,每次教女儿练武,下手也太狠了,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都让人心疼,你也下得去手。”

嘴上说着,心里也在嘀咕,突厥人之凶野在小处就可见一斑。

阿史那天香就不说了,对儿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只顾自己高兴,前些时丈夫跟她说起突厥那边的事情。

她竟然说儿子送过去可以,但自己肯定不会回去,这是一个当娘的能说出来的话吗?蛮夷就是蛮夷,不服教化,无情无义。

阿史那荣真好一点,但也有限,她之所以认真教女儿练武,八成是想等女儿长大了,能代自己护卫在父亲身边而已。

其实吧,此时的突厥虽说比柔然人要先进文明的多,可风俗上也是一言难尽。

亲情在草原严酷的环境下,变得分外淡薄也是实际的生存需求所致。

很多突厥牧民年老之后,不是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在草原上,就是自己去到草原深处等死,根本没有养儿防老的概念。

儿女们更像是一只只狼崽子,没有任何道德约束之下,吸食父母的血肉来保证自己的生存亦是寻常之举。

贵族可能稍微好一些,可在权力的腐蚀之下,反而表现的更加凶残,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是常态。

既要保证繁衍,又面临生存的挑战,平衡很难把握,所以弄着弄着就崩了。

…………

大唐元贞九年腊月间,随着年关渐近,以及辽东受封将士的到来,朝野内外都明显热闹了起来。

之前唐俭一案激起的风波好像也被掩盖了下去。

平康坊程府的大门吱扭扭的打开,一辆马车行了出来,崔三郎穿的严严实实,牵着马带着两个下仆随行而出。

出了府门,崔三郎翻身上马,在马上缩了缩脖子,裹了裹衣襟,心里道了一声好冷,“阿姐坐稳了啊,咱们这就走了。”

马车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快些走吧,这天怪冷的。”

崔三郎应了一声,催马跟着马车前行。

随着唐俭一案案发,虽有姐夫安慰,但程大胡子大大咧咧的,看上去很不靠谱,崔三郎还是心惊肉跳的不行,于是干脆住进了程府。

实际上确实不需要担心,程大胡子有军情寺背书,不但把崔三郎这个新鲜出炉的九品小官保了下来,官位也没丢。

而且没了那么多人,随后吏部行文,命崔三郎明年年初到兵部库司报备,从九品成了正九品的文录。

因祸得福算不上,却也借此风波捡了个大便宜。

得了吏部正式的行文之后,崔三郎喜不自胜,却也没敢再乱跑,之前的事把他吓的不轻,就在程府安生的待到现在。

这会陪姐姐出行,是因为他叔父崔信入京公干。

本来程知节想邀他到府上暂住,可崔信到底没拉下脸来,毕竟他女儿只是程知节的妾室,清河崔氏的脸还是得要的。

程大胡子没陪着过去,是因为罗士信昨日派了儿子过来,他今天过来见一见亲家,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