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的地牢里,华雨田站在一角,数着从石缝中渗下的水滴。

整整五十七天,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每日只有一碗稀粥和半碗清水维持生命。

他的指甲缝里积满了污垢,原本白皙的面容如今蜡黄凹陷,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睛依然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华公公,时辰到了。”

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刺耳地划破寂静,两名身着褐色衣袍的番子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华雨田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当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地牢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地牢外的小院里,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太监。

有人捧着崭新的深青色官服,有人端着绣着云纹的官靴,有人捧着玉带,还有人拿着一件厚实的貂皮大氅。

“恭喜华公公高升。”

为首的太监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不失恭敬。

华雨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部。

他微微一笑,伸展双臂,任由这些太监们为他现场更衣。

粗糙的囚衣被褪下,细腻的丝绸官服贴上肌肤,冰冷的玉带束在腰间。

当那双崭新的官靴套上他的双脚时,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理刑大人,请随奴婢前往签押房,提督大人有令,待您更衣完毕即刻前往。”

一名小太监低眉顺眼地说道。

华雨田点点头,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复苏。

理刑百户——东厂实际上的三把手。

这个头衔比他预期的还要高。

看来叶展颜确实急需他的帮助。

穿过几重院落,华雨田被引至东厂核心区域的签押房。

至于东厂真正的主人叶展颜,则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

此刻,他正带着牛铁柱、廉英和赵淮等一众高手,浩浩荡荡前往左千牛卫驻地。

左千牛卫的驻地就在皇城西侧,叶展颜手持太后懿旨,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军营。

卫兵们列队站立,眼中满是疑惑。

因为,听说这人便是新走马上任的统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统领,更别说还是个太监。

帅帐之内,校尉以上的军官皆已到场。

叶展颜站在上首之位,冷峻眼神横扫四周一圈。

“从今日起,左千牛卫归东厂辖制。”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督不管你们之前听命于谁,从今往后,只认太后懿旨和本督手令。”

听完这话,一位年长的将领上前一步:“叶公公,末将有一事不明。东厂历来只司器具制造,为何如今要辖制禁军?这好像不合规矩……”

叶展颜斜眼瞥了那人一眼,而后阴恻恻轻笑一声道:“规矩?太后的话就是规矩。”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继续:“王将军,这是你去年收受边关将领贿赂的证据。你是现在带着你的人宣誓效忠,还是……去刑部大牢慢慢解释?”

王爽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下:“末将糊涂!左千牛卫誓死效忠太后,效忠叶统领!”

叶展颜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其他将领:“还有谁有问题?”

军营内鸦雀无声,人人垂首敬畏。

不错,这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接管左千牛卫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很多。

哎,真是白瞎他带来这么多的打手。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生。

当夜,叶展颜在东厂衙门设宴,邀请各部亲信。

酒过三巡,被提拔为掌班的心腹钱顺儿低声道:“督主,曹长寿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叶展颜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他老了,该退了。”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明天开始,本督第一个要办的人就是他!”

“督主,您的意思是?”

“这事你不用操心,帮我看好家就行,好好搜集、整理情报……”叶展颜眼中寒光一闪,“剩下的事,自有本督慢慢处理……”

钱顺儿领命,然后再次敬了一杯酒。

叶展颜饮罢酒独自站到窗前。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殿外的石阶上,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权力的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甜美。

而这,仅仅是他走向巅峰的第一步。

次日,清晨……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叶展颜垂首立于殿中,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奏折,鸦青色的飞鱼服衬得他肤白如雪。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他屏息等待,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呈上来吧。”

珠帘后传来太后武懿慵懒的声音,叶展颜这才敢稍稍抬眼。

透过珠帘缝隙,他看见武懿斜倚在软榻上,一袭绛紫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凤钗,却比满殿金玉更加夺目。

“奴才遵命。”

叶展颜膝行上前,将奏折高举过头顶。

一旁的大宫女青鸾接过,转呈太后。

他退回原处,额头几乎贴地,姿态谦卑至极,却无人看见他唇角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武懿翻开奏折,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动。

叶展颜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每一声都像是刮在他心上。

这本奏折是他三日来整理出的成果,里面详细列出了之前进言的具体实施计划。

只不过,这里面所提的每一项都需要大量银钱。

“小叶子。”武懿忽然唤他,“这些计划,都是你这三日想出来的?”

“回娘娘,奴才不敢懈怠。”叶展颜声音恭敬,“东厂新立,百废待举。奴才既蒙娘娘恩典,自当竭尽全力。”

武懿轻笑一声:“近前来说话吧。”

叶展颜这才直起身子走过珠帘,站定后仍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

此时,他看见武懿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心中稍定。

“这些方案很好。”武懿合上奏折,“整顿内务、重建情报网、安插眼线……每一条都切中要害。特别是这个……”她翻开其中一页,“在六部衙门安插我们的人,这主意甚妙。”

叶展颜心中一喜,正要谢恩,却听武懿话锋一转:“只是……”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叶展颜敏锐地察觉到,太后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见此一幕,他小心走到对方脚边跪下,伸手开始为其捶捏起小腿来。

他是想给太后按摩吗?

不,他只是想趁机探听太后的心声。

对此,武懿本人却不以为然,毕竟已经被这家伙侍候习惯了。

就在这时,太后的心声音终于钻入他脑海。

【内库空虚,这些计划每一项都要大笔银钱,眼下从哪里筹措?这小家伙真会给哀家出难题,怎么有种纸上谈兵的意思呢……】

听到这些,叶展颜瞳孔微缩。

随即他更加专心,继续默默窥探。

【北疆战事刚歇,南边又闹水患,国库早已捉襟见肘。若动用内库私银,只怕……】

她那声音再次响起,心思愈发重了。

武懿缓缓放下奏折,低头轻叹一声道:“展颜啊,你的计划很好,只是……”

叶展颜知道时机已到。

于是他抬头仰视武懿,边按摩对方大腿边轻声道:“娘娘可是为银钱发愁?”

武懿流转凤目俯视,显然没料到他如此直接。

叶展颜不等她回应,继续道:“奴才斗胆,愿为娘娘分忧。奴才有一计,或可解燃眉之急。”

“哦?”武懿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叶展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殿中侍立的宫女太监。

武懿会意,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叶展颜才轻声道:“娘娘近日操劳,奴才见您颈肩僵硬,不如让奴才为您按摩片刻,再细说此事?”

武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侧身。

叶展颜缓缓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太后的肩膀。

他手法娴熟,力道恰到好处,武懿不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说吧,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此刻,太后声音透着无尽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