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尽欢先一步回到客栈，刚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你们俩怎么样？在木兰府那边有发现吗？”徐尽欢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苗银河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握着杯身沉默。
万瀚阳见状，只好主动开口：“我们在卧房撞见了金云鹤，她是前夫人的亲妹妹！而且……前夫人和嫡小姐恐怕都是被木兰复亲手杀害。”
“什么？！”徐尽欢虽早觉得木兰玥的死疑点重重，甚至猜测过木兰复牵涉其中，可从未想过金云鹤竟与前夫人有这般亲近的关系。
她瞟见苗银河紧绷的侧脸，见她始终握着水杯不说话，轻声问她：“师姐，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苗银河的思绪被徐尽欢的声音拉回。她抬眼看向徐尽欢，又扫过万瀚阳，缓缓开口：“我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早年听过的一段关于神药谷的传闻。”
“神药谷？”
苗银河点点头：“二十多年前，汐月城有个姓云的家族，出了一对天赋异禀的姐妹。”
“姐姐文静内敛，擅长炼制丹药；妹妹活泼外向，精通辨识毒草。姐妹俩都是当地有名的医药天才，当时神药谷正好对外开放收徒，按她们的天赋，本都有机会入选。”
“可后来听说，只有妹妹进了神药谷，姐姐却留在了汐月城，没多久就成了婚。还有人说，其实姐妹俩当年都能进神药谷，只是姐姐为了某个原因放弃了名额，具体是什么原因，传闻里没说。这些事太过久远，又没有实证，我一直当故事听，没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苗银河抬眼看向两人：“可刚才在木兰府，金云鹤说‘若不是木兰复，姐姐本该是神药谷的谷主’，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这段传闻。”
“你的意思是金云鹤和她的姐姐就是传闻中的那对云氏姐妹？”
“我也只是怀疑，据我所知，神药谷从未对外收过人，除了二十多年那一次。可偏偏现在消失已久的噬心花出现在这里，我们又在金云鹤的嘴里听到了神药谷，这很难不让我想到这里。”
苗银河又说：“如果传闻是真的，那前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姐姐，金云鹤则是那个妹妹。”
“这……这也太巧了吧？”徐尽欢听得目瞪口呆。
万瀚阳转头看向徐尽欢：“别光说木兰府了，你在县令府那边有什么进展？暗室里的情况怎么样？”
徐尽欢听到万瀚阳的话，深深叹了口气：“师兄你猜得没错，县令家不仅有黄泉树，还在拿活人当血引炼药。
我甚至在暗室里撞见了付启元……就是付管家，他和县令商量着月底前炼成归元丹，说现在血引不够，县令知道后就让人去城外抓流民了。”
“这两个畜生！”万瀚阳猛地捶了下桌子，眼底满是怒意，“为了所谓的长生丹药，竟然拿百姓的性命当草芥，简直丧心病狂！”
苗银河虽也面露怒色，却始终保持着理智，她看向徐尽欢，追问：“你在县令家的暗室里，有没有见到渊虎？”
“没有。”徐尽欢摇了摇头，“我只看到黄泉树和三具躯体，没见到渊虎。”
听到这里，苗银河忽然沉默下来，像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问道：“你们说，金云鹤和付启元会不会是一伙的？”
“嘶……”徐尽欢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们已经确定付启元、木兰复和县令是一伙的，按照你们听到的，金云鹤和木兰复有血海深仇，她恨不得木兰复立刻去死，怎么可能跟他们三个合作？”
万瀚阳也跟着点头：“小徐说得对。从我们俩今天听到金云鹤的话就能看出来，她的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甚至愿意嫁给仇人，蛰伏三年。
像她这种人，是绝不会容忍任何人阻碍自己复仇，更别说和仇人的同伙合作了。”
苗银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抛出一个疑问：“那你们觉得，金云鹤知道付启元和木兰复的计划吗？”
万瀚阳和徐尽欢对视一眼，万瀚阳率先开口，语气不确定：“应当是不知道的。如果她知道付启元在炼药，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暗中破坏，毕竟付启元和木兰复是一起的。
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付启元的炼药计划一直很顺利，没遇到过阻碍，不像是被人察觉的样子。”
徐尽欢看着苗银河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有了猜测，她试探着问：“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从刚才进来，我就发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在想，能不能用黄泉树救人。”
“救人？”徐尽欢和万瀚阳同时愣住，异口同声地追问，“救谁？怎么救？”
“黄泉树的汁液确实有强行续接生机的作用，但它本身并非纯然的邪物，只是被付启元这些歹人用错了地方。”
苗银河解释道，“我曾在家族的典籍里看到过，黄泉树的汁液不仅能让死人躯体流血，还能将流失的血液重新输回体内，延续生命。不过这种方法有局限，仅限于死亡没有超过三天的，超出三天的，就没什么用了。”
说到后面时，苗银河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惜。
徐尽欢立刻明白了苗银河的意思：“师姐，你是想救那些被当作血引的百姓？可那些人已经被挂在黄泉树上，恐怕……”
“我知道希望渺茫。”苗银河说着垂下了头。
徐尽欢见状急忙提高音量：“但人不是我们害的，能救一个是一个。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该试试。”
“是啊，”万瀚阳连忙搭腔，“你千万别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我们已经在尽力阻止这场阴谋了，能挽回几条性命，就是几条。”
苗银河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只是我虽然知道黄泉树有这个作用，却不清楚具体的操作方法。”
徐尽欢看着苗银河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师姐你想找金云鹤帮忙？”
苗银河对着徐尽欢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是。如果我们今天猜得没有错，那金云鹤可能在神药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想她应该知道些关于黄泉树的事情。”
“那师姐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木兰府吗？”
“要！”
——
天色大亮后，徐尽欢再次换上男装。三人一同前往木兰府，刚到门口，就见小虎早早候在那里，见到他们立刻迎上来，脸上满是急切：“徐仙友！万仙友！”他看向苗银河，“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师姐，苗银河，也是五香门弟子，特意来帮忙查探异事。”徐尽欢率先介绍，给苗银河递了个眼神。
苗银河配合着拱手：“在下苗银河，见过小虎兄弟。听闻府里闹鬼，特来助我师弟一臂之力。”
小虎闻言大喜过望：“太好了！苗仙友，我先带您逛逛府里，熟悉下环境。”
徐尽欢见状，立刻趁机说道：“既如此，你们先逛，我还有些问题想要去找金夫人聊聊，待会儿去找你们。”
小虎没多想，立刻点头。
徐尽欢转身朝着西厢房走去，刚到走廊拐角，就压低声音喊：“咪咪，咪咪！”
片刻后，橘猫从窗台下钻出来，它甩着尾巴，一脸不情愿：“又找我干嘛啊？昨天不是刚问过吗？”
徐尽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条用油纸包着的小鱼干，塞到橘猫面前，又递过去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先吃小鱼干，吃完帮我把这张纸条交给金云鹤，好不好？”
橘猫叼起小鱼干，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爪子扒拉了下纸条，警惕地问：“这是什么？不会害她吧？”
“怎么可能！”徐尽欢蹲下身，语气急切又诚恳，“我找她有急事，请她帮忙！这事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非常重要！”
橘猫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好吧！看在小鱼干的份上，我帮你送！”
说完，它叼着纸条，轻巧地跳上窗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去。
徐尽欢刚站直身子，就见苗银河走了过来。她见徐尽欢背着手站在原地，离金云鹤的房间还有段距离，忍不住问：“怎么样？”
徐尽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等着吧，她会让我们进去的。”
话音刚落，金云鹤的房间门就被推开，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对着两人微微躬身：“夫人请二位仙友进去说话。”
徐尽欢和苗银河对视一眼后，跟着丫鬟走进房间，刚进门，里面的其他丫鬟们都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布置得简洁素雅，窗边摆着一张梳妆台，金云鹤坐在桌旁，一身素色衣裙，脸上没有丝毫妆容，眼底的疲惫难掩，却难掩周身的清冷气质。
“你们很聪明。”徐尽欢和苗银河刚坐下，金云鹤就率先开口。
苗银河没有绕弯子，直接迎上她的目光：“谢谢。只是不知道，我们该喊你金夫人，还是云二小姐？”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仔细观察着金云鹤的脸色：“我想，你应该更喜欢我们喊你后者吧，云鹤姑娘。”
金云鹤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没想到，二十多年了，还有人记得‘云鹤’这个名字。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查到你是汐月城云家的二小姐，你的姐姐云舒是木兰复的前夫人，也是当年的医药天才。”苗银河语气平稳，“还查到，云舒姐姐难产、木兰玥落水，都是木兰复所为，你嫁进府里三年，就是为了复仇。”
大部分其实都是她昨天晚上在床底下听到和推理出来的，至于云鹤和云舒这两个名字是她昨天晚上用传讯玉专门问了趟自己的家里人。
但是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这么说。
金云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既然都知道，还来找我做什么？想阻止我？还是想帮木兰复？”
“都不是。”徐尽欢连忙开口，语气诚恳，“我们来找你，是想跟你联手。木兰复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他和付启元、县令勾结，用活人当血引炼归元丹，已经害死了很多人。我们知道你来自神药谷，想请你帮忙用黄泉树救人，同时阻止他们炼成丹药。”
“什么？归元丹？他们居然在炼归元丹？”
徐尽欢和苗银河看到金云鹤的表情便明白了。金云鹤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的计划。
徐尽欢见状，连忙说道：“木兰复，付启元和县令已经密谋很久了。炼丹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木兰复卧房的衣柜后面，另一处在县令家假山下面。不过木兰复那处暗室里，藏着一只渊虎。”
“渊虎？”金云鹤不可置信问道，“那不是百年前就消失的魔兽吗？怎么会出现在木兰府的暗室里？你们……莫不是在骗我？”
苗银河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们何必拿这么多人的性命诓骗你？若是真想对你不利，我们大可以直接去找付启元，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根本没必要费口舌跟你谈联手。”
徐尽欢也跟着补充：“如果你实在不信，可以亲自去暗室查看。不过我们上次去过之后，付启元应该察觉到了异常，已经把暗室的门重新加固了，你想进去恐怕不会太顺利。”
她见金云鹤的眼神依旧有几分犹豫，又主动加了一句，“但如果你真的想进去确认，我可以试试破解机关，说不定能打开门。”
金云鹤盯着两人的眼睛，见她们神色坦然，没有半分作伪的痕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而是黄泉树的特性你们可能不清楚。它一旦吸收了活人的血液和生机，就会与‘血引’产生连结，逆转这个过程本就困难。
按照你们的说法，树上已经挂了不少人，就算我懂药理，想救他们也绝非易事，甚至可能会伤到我自己。”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徐尽欢和苗银河的心上，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半响，徐尽欢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些：“云鹤姐姐，冒昧问一句，你这几年……有见到过你侄女木兰玥的遗体吗？”
“你什么意思？”金云鹤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缓和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怒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误会，我没有挑衅你的意思。”徐尽欢连忙摆手，“我只是突然想到，木兰复和付启元的计划密谋了这么久，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手段又狠辣。
你侄女是被他亲手推下水害死的，像他这种连五岁孩子都能下狠手的畜生，真的会好好安葬她吗？”